第314章 設套_滿唐華彩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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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設套(2 / 2)

“我……”

李季蘭欲言又止,本想說顏小娘子十分好相處。接著她不由心中一歎,也不知這般作想到底是想要什麼。

divcass=”ntentadv”末了,她道:“可朋友之誼,尋常來往,有何不可?”

“借口是說給世人聽的。”李騰空境界似乎又高了一層,道:“我是出世之人,隻問自己的心。”

“那你心裡,與薛郎也是有男女之情嗎?”

這一次,難得李騰空沒有否認。

她睜開睛,平靜而緩慢地應道:“我走出來了。”

李季蘭不由佩服。

皎奴趕來,道:“騰空子,家裡遣人來請你回去。”

“隻答,我已不再理會家中俗事。”

皎奴不情不願地領命去了,過了一會兒,卻是領著李十一娘來。

“十七啊,你這又是使甚執拗?”李十一娘才到,開口便埋怨了一句,接著把旁人都趕開,笑著向李騰空小聲道:“薛白就在家裡,快回去吧。”

“他在家裡,與我何乾?”

“你這小丫頭,為何總這般彆彆扭扭?若家裡虧待了你、哪惹你不高興了便說出來,你既喜歡薛白,去與他歡好便是,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個快活嗎?痛快些,想要什麼隻管伸手,家裡有何不能給你的?”

“我便是得到的太多,阿姐你看芸芸眾生,過的皆是貧苦日子。若問我有何所求,我隻求家裡莫太貪了。”

“你真是……怎麼就不明白呢。”李十一娘一聽,急得不行,道:“我們天生就得的多,世人天生就是命賤,懂嗎?你修道,你修道有什麼用?天生的貴命卻不能安心去享,你修來修去,修出個矯情!”

罵了個痛快,她才懶得再給李騰空講道理,一把便拉住她要帶她回相府。

“阿姐放開,我真不回去。”

“我不管是道是佛,普天之下,孝字為大,走。”

李騰空執拗,甩開李十一娘的手便喚皎奴。

“此間是玉真觀,還不容阿姐無禮。”

“你!”

李十一娘氣極,反而擺出哀求語氣,道:“好十七,回去吧,你若不回,家裡誰能治得了薛白?他也說了,隻與你談。”

李騰空默然,低頭不語,依舊顯得有些倔強。

“唉,今日是我被他唬住了。”李十一娘道:“讓他撞見了阿爺發病,家裡奈何他不得。你便看在阿姐的麵子上,再出手一遭可好。”

都如此央求了,李騰空想了一會,終究是小聲應了一句。

“好吧,那便看阿姐的麵子……”

~~

相府花廳中,李岫正臉色凝重,滿是為難。

他的幾個兄弟們也不坐下,在廳中走來走去,大呼小叫,讓人心生煩躁。

不時還有人埋怨李岫幾句。

“我看,十郎便是內賊,將阿爺病了之事透露給薛白!”

“不錯,眼下來賊喊捉賊了。”

“你們……”

李岫聽得氣急攻心,滿腔憤鬱無法發泄。

唯有薛白一臉從容地看著這一幕,饒有興趣地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

李林甫前六個兒子皆為侍婢或外室生的庶子,母家無勢力,自也無話語權,六人中今日在場的隻有長子李崦,官拜上牧監,舉止唯唯諾諾,偶爾說兩句話意思不過想分家;七子李嶼的生母是李林甫第一任妻子,他算是嫡子,因此官位高,任太常少卿,他與薛白有過節,想與李岫爭家業;李岫與李騰空的生母是一對姐妹,她們雖已不在人世,但過去想必頗受喜愛,故而李岫最得李林甫看中;十三子李崿,官任五品司儲郎中,他是當初給薛白暗通消息之人,很有與張垍通氣之嫌疑;二十一子李崤,曾當街強搶民女,被暴徒砍成了殘廢,沒當官,在家中操持細務,知道的多、不滿的多,亦有嫌疑……

另外還有幾個女婿在場,三女婿張濟博,年近五旬,官任鴻臚少卿,他與薛白打交道少,但南詔叛亂之事正是在他職責之內,他還有個外甥是羅希奭,換言之,張濟博甚至不曾與薛白交手就已連續吃了好幾場大虧;八女婿鄭平,官任戶部員外郎,品階不高,手上權力卻不小;十一女婿楊齊暄,家世清貴,升遷很快,他妻子性格強勢想必他心中有不滿,很有嫌疑;十四女婿杜位,京兆杜氏出身,家中與東宮一係交情不錯,嫌疑亦不小……

這隻是顯眼的幾人,而右相府家大業大,人丁繁冗,簡直是讓人眼花繚亂。

他們吵著吵著,忽然,有人抬手一指。

“我看都是薛白害的!”

薛白收回心神,發現這說話之人自己並不認得,也沒人引見,總之相府公子們他大概沒法認全了。也不知李騰空認不認得全?

“大家想想,阿爺成了如今這般模樣,還不是薛白一次次害的?!”

眾人目光看來,薛白也不反駁,坦然道:“害不害的,官場利益使然,今日若我對相府無用,我這便離開。”

“使不得。”李岫連忙起身來攔,按捺著自己的委屈,賠笑道:“薛郎莫與舍弟見怪,他不懂事,胡言亂語。”

李岫至少有眼界,知既已被薛白撞破了阿爺大病之事,倘若將他趕出去,到時薛白一翻臉,右相府真就無可救藥了。

花廳內亂糟糟也說不了話,李岫隻好囑咐蒼璧看好了他的兄弟們,自帶著薛白到外邊說話。

“薛郎,你是外人,如何能拿著我阿爺病中一句戲言,要在相府拿內賊?”

“我大可不管。”薛白道:“但你阿爺答應撤換安祿山,我方在禦前為他說話,轉眼便做不到了?那一拍兩散罷了。”

“做得到,做得到,待我阿爺清醒了再談如何?”

“你阿爺這把年紀了,清醒了又如何?指望他好轉?這次是在我麵前,下次當著聖人的麵嗎?”

“聖人總是不常見的……”

“百官也不見?”

“薛郎何必苦苦相逼?難道張垍還能更聽你的嗎?”

薛白心想李岫這句話倒是不經意地說到了點子上,他略略沉吟,道:“照你這般,穩不住局麵,真不如請你阿爺致仕,分家罷了。”

“給右相府一些時日,總會好的……”

“你我清楚,有內賊之事不是假的,妄想靠你阿爺康健來鎮住場麵,難。你若不拿出魄力來,萬事皆休。”

“如何做?”

“揪出內賊,殺雞儆猴,清理門戶,接管你相府所有事務,簡單來說,你得能時刻替代你阿爺。”

李岫吃了一驚,道:“做不到的。何況阿爺還在病中,我身為人子,豈可擅自……”

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因見到薛白眼中有些冷笑之意。

“你自己考慮。”

李岫隻覺嘴唇發乾,心中難以決斷,薛白言下之意讓他與阿爺爭權,但他阿爺的心胸,即便是對自己的兒子也並不寬容。

此時,花廳那邊已經鬨了起來。

“李岫!你勾結外人,想把相府賣了不成?!”

“有什麼話是我們不能聽的?!”

李嶼、李崿與一眾相府子弟帶頭,仿佛不怕把家醜傳出去一般大喊,蒼璧壓不住他們,急得滿頭大汗。

“我若是你,便命人將他們全都拿下。”薛白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李岫搖了搖頭,自上去好言相勸,道:“都輕聲些,深怕家中麻煩還少嗎?”

見此一幕,薛白笑了笑,轉身走去,蒼璧見了,連忙追上來攔。

“薛郎且慢,十一娘已去請十七娘,還請再稍待。”

薛白並不知此事,道:“何必又驚動她?”

話音方落長廊那頭,李騰空已走了過來。

蒼璧連忙上前,低聲道:“十七娘,勸勸薛郎吧,他撞見阿郎癔症,這若是走了……”

李騰空其實已聽李十一娘說過事情始末,走向薛白,道:“薛郎如何肯留下相談?”

“至少,有能當家之人與我談。”

“好。”

李騰空往花廳處的鬨劇處看了一會,道:“皎奴,去給二十一郎一個嘴巴子。”

蒼璧聽得大驚,皎奴已摩拳擦掌地上前,拎住李崤的衣領,讓他矮下身來,抬手就是一個巴掌。

“啪!”

這一巴掌抽得極重,眾人都吃了一驚。

李騰空這才上前,走到李岫身邊,道:“阿兄未免太心軟了些。”

“可阿爺……”

“我先去給阿爺脈診。”李騰空道,“蒼管事,你隨阿兄看著,阿爺醒前,誰也不許離開。”

說罷,她往正房的方向走去路過薛白身邊時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

“薛郎現在肯與我相談了?”

“好。”

薛白遂低聲與李騰空說了幾句,李騰空點點頭,自去給李林甫診脈。

過了一會,待她重新回來,臉色已十分凝重。

“如何?”

李岫、蒼璧連忙上前,詢問情形。

“風癔,屬風疾癲病,起病急驟,來勢凶猛如風,善行數變、變化莫測。阿爺不可再操勞了,否則再次發病,便可能腦卒。”

“這……”

李岫沒想到李林甫病得如此嚴重,不知所措,問道:“那該如何?”

“致仕吧。”

“不可!”李岫急道:“眼下致仕,張垍任相,東宮一係官員起複,右相府就完了。”

李騰空搖頭道:“阿爺必不能再操勞了。”

兄妹二人議論了幾句,看向薛白。

李岫還在想著措辭,李騰空已低聲與薛白實話實說了。

“聖人不常見右相,朝廷政務皆在相府,還有時間。”

“但能如何?”

薛白想了想,道:“扶持陳希烈如何?”

李岫訝道:“什麼?”

“目前你我皆不能拜相,中樞最好控製者,不就是陳希烈?”薛白道:“我可去與他談談,十郎也該見見他。若可,在右相致仕前這段時間,我們得穩住時局。”

“我如何信你?”

“簡單,若無右相府之勢,我憑什麼讓陳希烈合我心意。我們合作,是最好的局麵。”

“好。”

薛白看向花廳,又道:“還有,右相府的內賊得揪出來。”

“如何做?”

薛白沉思了一會兒,向李騰空低聲道:“你與他們分彆說不同的病症,並讓他們保密,我們看是誰把消息泄出去。”

“可,豈有那許多病症可說?”

“我說幾個人。”薛白道:“李嶼、李崿、李崤、楊齊暄、杜位,內賊必在這五人之中。”

“好。”

“務必封鎖消息,莫讓旁人再言右相病重了,爭取時間吧。”

~~

當日薛白回到家中,見顏嫣與青嵐也不知在說什麼,笑得十分開心。

“何事這般好笑?”

“沒什麼。”顏嫣道,“我們出門欺負人了,但不與你說。”

“好吧,今日去布政坊的豐味樓用膳如何?”

“為何?我們家的廚房做的菜那麼好吃。”

“那是你還沒吃膩,吃得多了你就膩,如今少吃些。”

“歪理。”

顏嫣分明知薛白是打著彆的主意,也不揭破,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陪他去布政坊豐味樓用膳。末了還與青嵐嘗了一壺果酒,醉得不亦樂乎。

~~

兩日之後,三月三十日。

這是薛白婚後的第十日,也是李林甫在眾人麵前昏倒後的第十日,薛白再次到右相府拜會。

依舊是由蒼璧、李岫親自領著他到花廳相見,不多時,有一道倩影繞過屏風,是李騰空。

“你阿爺如何了?”

李騰空不答,隻是搖了搖頭。

李岫道:“偶爾能見人,勉強遮掩住了。”

“這般下去不是辦法,朝廷公文都在相府處置。”薛白問道:“十郎應付得過來嗎?”

李岫愣了愣,有種不好的預感,終於察覺到薛白這麼好心幫右相府,當是有所圖謀的……莫不是想借機操縱相府?

相府分明有五十兒女,此時他竟有種被吃絕戶的感受。

李岫遂應道:“這就不勞薛郎操心了。”

“好。”薛白道:“對了,我找到相府的內賊是誰了,此人與張垍聯絡得甚是頻繁。”

“我一直派人盯著那五人……”

“不是那五人。”薛白道:“是蒼管事。”

蒼璧還在給他們煮茶,聞言動作一滯,賠笑道:“薛郎這是在耍笑?”

“是否在耍笑,蒼管事心裡清楚。”

蒼璧看著薛白,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下來,道:“小人以往待薛郎不敬,還請薛郎莫怪小人。”

薛白則與李騰空對視了一眼,默契地點了點頭。

他們已有了證據。

“你阿爺眼下清醒嗎?與他當麵說?”

蒼璧聞言,臉色不由一僵,喃喃道:“阿郎?他……他不能操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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