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cass=”ntentadv”吊橋緩緩往上提起。
有將領想要率兵殺過去,倚祥葉樂抬起手,止住。
“不要急,野獸進了籠子,捕獵就成功了一半。”
~~
龍尾關的城門緩緩關上。
王忠嗣看著城門處密密麻麻的士卒,搖了搖頭。
劍南軍被打成這樣,拋下輜重倉促入城,已失去了強攻太和城的機會,之後的仗更難打了。
接著,薛白避開旁人,與他低語了一句。
“王天運攀上蒼山了。”
王忠嗣眼睛一亮,伸手拍了拍薛白的背,道:“這邊說。”
兩人走過城頭,在西邊的城垛停了下來。
夕陽下,能看到段全葛部收兵歇整,留下滿地的紅色晚霞。
“他放信號了?”
“我親眼看到的。”
王忠嗣沉吟道:“得告訴他,龍尾關已攻克了,下一步是取太和城。”
“他該能看到。”薛白道:“他手裡有一柄千裡鏡。”
“好!”
王忠嗣叫了一聲好,踱著步,道:“依約定,他明夜就該奇襲太和城。”
這是王天運出發前就說好的,蒼山上消息傳遞不變,發出信號後次夜出擊。另外,蒼山頂上天寒地凍,唐軍士卒在上麵也不可能待得更久。
換言之,今夜到明日之前,他們必須得擊敗段全葛。
……
與王忠嗣商議過軍情,薛白走過城樓,前方卻有一名官員迎過來。
“薛郎,我是劍南軍行軍司馬崔論,這裡有幾封家書帶給你。”
“崔司馬有禮了,敢問是何人托崔司馬幫忙帶的信。”
薛白想了想,不記得自己安排的送信渠道裡有崔論這一號人物。
“是楊國舅家的郎君,楊暄。”崔論的回答頗讓人意外,“楊郎君說與薛郎是同窗、同年。”
說著,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頗厚的信封,遞給了薛白。
“多謝崔司馬。”
“是我該多謝薛郎今日救命之恩。”
薛白回到城樓,展開信封,發現有好幾封,一封是杜五郎寫的,說他從楊暄那聽說了他有一個同年鄭回任西瀘縣令被南詔俘虜了,他們便贖回鄭回的家小之事。
隨著這封信,還有一封乃是鄭回的阿娘寫給鄭回的,薛白也看了,無非是說了情況,告訴鄭回他們一切都好,在信的最後,還叮囑鄭回不可忘了國恩而失節。
薛白仔細將這封信收好,眼中透著些思量之色。
過了一會,他繼續看信,竟看到了有一封是楊暄寫來的,看字跡就是旁人代筆。
楊暄在信上說,朋友一場,薛白如今被貶到交趾為官,他一定會儘力幫忙……後麵隻有落款那歪歪扭扭的“楊暄”二字是其親筆。
薛白搖了搖頭,最後看向杜妗的來信,信中說了些長安之事,末了,用了幾句簡單的密語。薛白提筆破譯了這段密語,發現寫的是“李林甫病重,恐不久於人世”。
毛筆提在那忘了擱下,薛白想著南詔這局勢,隻怕是趕不回見李林甫最後一麵了。
~~
入夜。
攻城了一整天的段全葛在大帳中睡下。
睡著之前,他已安排了巡衛,防止唐軍夜裡突圍。唐軍今日才在圍攻之下遁入龍尾關,士氣、體力都處於最低穀的時候,當夜就突圍的可能性當然很小。是因為他段全葛打仗十分周到,才會做這樣的安排。
如此安排妥當,他心情也放鬆下來,不一會兒呼聲大作。
“呼——嚕——”
夜裡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竟夢到唐軍襲營了。
“將軍!將軍!”
直到被人推醒過來,段全葛才意識到那不是夢,唐軍竟然是真的襲營了,為何?突圍的話也該從南麵出龍尾關才是。
“慌什麼?這是聲東擊西之計,派出擅泅水的,遊過洱海,告知我阿兄,唐軍很可能要今夜突營……”
段全葛每次下判斷都很自信,斬殺楊羅巔時便是如此。
他披上盔甲,匆匆趕去指揮,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唐軍竟不顧疲憊,幾乎是全軍出擊,兵力上已完全超過了他,將他包圍了起來。
倘若此時段儉魏能迅速支援,確有能夠擊潰唐軍的機會。然而,他才剛剛派人去告知段儉魏,唐軍要聲東擊西,支援一定無望了。
更讓段全葛沒能想到的是,唐軍雖是疲師、敗軍,今夜的士氣卻是格外的高。
他終於還是在不可置信中戰敗了,這才想起鳴金收兵,準備撤回太和城,來不及了,後路已斷。一支埋伏在山路中的唐軍在他撤軍途中伏擊了他……
“該死!”
段全葛被五花大綁地帶到王忠嗣麵前,罵道:“王忠嗣,盛名之下,你也不過如此!被我困在龍尾關裡像個縮頭烏龜!”
王忠嗣懶得搭理他,下令待天明時斬殺他祭旗,休整之後則要再次攻打太和城。
天明,唐軍在洱海畔誓師,把段全葛押到了大旗之下。
“王忠嗣,你這個懦夫!”
段全葛不肯跪,唐軍士卒乾脆砸斷了他的膝蓋,他摔在地上,猶在破口大罵。
“你們往北突圍沒用的,你走到窮途末路了!你早晚成了我阿兄的刀下之魂……”
“噗。”
唐軍力士一刀斬下了他的頭顱。
那頭顱在地上滾了兩圈,嘴巴還在一張一合,像是還在說話,讓人驚疑不已。可惜,說的全是錯的。
如此祭旗之後,唐軍士氣回複了許多,王忠嗣一聲令下,奔往太和城。
~~
鮮於仲通其實是想率軍去攻太和城的,奈何王忠嗣以他不適合與王天運配合為由,讓他留守龍尾關。反而將他軍中勁旅都借走了,隻留下傷兵助他守城。
待得知王忠嗣把段全葛斬殺,鮮於仲通不由抱怨了兩句。
“俘虜此等大將,一可用於攻城,二可用於獻俘於闕下,使聖人歡心。王忠嗣性情殘暴,為一己之殺欲,胡亂殺俘。”
說白了,他還是在意這獻俘的功勞,認為王忠嗣是在忌憚他爭搶功勞,才這般排擠他,殺俘也是為了要報功“斬殺”,不把俘虜留給他,不給他爭功的機會。
眼下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天亮沒多久,段儉魏已集結大軍,開始攻龍尾關。
鮮於仲通兵力不足,不敢怠慢,連忙打起精神應對。
~~
太和城。
號角聲中,閣羅鳳登上城頭,居高臨下望著山下源源不斷的唐軍士卒,長歎一聲。
“君臣一場,又是兵戎相見了,聖人何以逼我至此?”
“大王,不用擔心。”守太和城的主將牟苴道:“唐軍沒有輜重,沒有攻城器械。不可能攻破太和城,這隻不過是臨死前的反擊罷了。”
閣羅鳳回頭看了臣子們一眼,似在等不同的意見。
站在他後麵的除了幾個大酋,還有降臣們,鄭回也赫然在列,他近來為閣羅鳳打理錢糧軍務、出謀劃策,出力良多,短短一月,已成了南詔舉足輕重的臣子。
之所以如此,還是南詔國初立,擅長文治的人才不多。
鄭回眼看無人回答,而閣羅鳳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身上,遂出列,應道:“王上,不可掉以輕心。唐軍已屢次出乎我等意料。王忠嗣既敢來攻,必有後招。”
“先生說,他還有什麼攻城手段?”
“段大將軍、吐蕃援軍就在龍尾關外,加上龍首關的援軍,兩日內必至。唐軍攻城時間隻有兩日,那本就不會是強攻,或有內應,或有旁的手段。”
閣羅鳳連連點頭。
此時,卻有一隊唐軍上山,走到了太和城下。
“蒙舍詔本為化外一蠻夷小部,受大唐隆恩,封為雲南王,安敢背信棄義?!還不自縛出降,請罪於闕下?!”
閣羅鳳眼看這一隊唐軍像是要來招降他,十分意外。
他與唐朝廷分明都很清楚,他叛了就是叛了,向鮮於仲通請降,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今日唐軍如何也開始裝模作樣了?
閣羅鳳眼眸閃動,命人做了回應,大訴苦水,說他被張虔陀如何如何欺淩。末了,他還用上了鄭回替他寫的降書裡的句子。
“嗟我忠心,上蒼可鑒。九重天子,難承咫尺之顏,萬裡忠臣,豈受奸邪之害?!”
“閣羅鳳!休在此假惺惺扮忠臣,若真是受奸邪所害,到長安說清楚!”
閣羅鳳自不可能去,卻沒有當場拒絕,而是表示害怕又被奸邪所害,問唐軍使節可否進城先說清楚。
他篤定對方是不敢的,但沒想到他們當即答應了下來。
“大王。”牟苴道:“唐軍這是想派內應入城,或是城中已有他們的內應,這是前來接洽的。”
“這是欺我是蠻夷,不會計謀啊。”閣羅鳳道:“將計就計,放他們進來。”
城頭上遂放下吊籃,把兩個唐軍信使放入了城中。
閣羅鳳表現得還是心向大唐,彬彬有禮地將他們迎入王城,賜下美酒。
然而,那些粗魯的大酋們就不那麼客氣了,逼著兩個唐使喝酒,讓人摁著他們,硬生生掰開他們的嘴沒完沒了地把酒灌進去,直灌得他們酩酊大醉,開始搜他們的身。
“大王,找到了。”
一顆臘丸從頭發裡被摳了出來,一捏碎,裡麵果然有兩封信。
閣羅鳳接過一看,臉色微微一凝,卻是看向了鄭回。
鄭回留意到了他的目光,有些訝然,但還是克製住沒有說話。
“先生看看吧。”
“是。”
鄭回上前,接過信,待看到了母親的親筆,滯愣了許久。
之後,他從恍惚中意識到自己還在眾目睽睽之下,遂收起了情緒,看向另一封短信,上麵隻有一句話。
“令堂無恙,願與鄭兄效安戎城舊事。”
鄭回心一顫,慌張向閣羅鳳行禮,道:“王上,這不是……”
“這是離間之計罷了。”
閣羅鳳不等他說完,已上前執住他的手,道:“我不會中計,鄭先生忘了嗎?唐軍要屠完太和城,才能消聖人心頭之怒,我又豈能被這等小伎倆騙了。”
“是。”鄭回匆匆應道:“我亦是……絕不受騙。”
他想了想,把母親的來信撕了,撕成碎片。
閣羅鳳拍了拍鄭回的手,留在南詔國,鄭回就會是開國功臣,也許還會是宰相,希望他不會因小失大吧。
~~
夕陽又到了蒼山邊,一點點從那積著雪的山頂落下去。
太和城的城牆下,唐軍攻城半日,毫無收獲,隻能不甘地退下去。
之後,最後一點餘暉也散儘。
靜默的蒼山之上,忽然響起了動靜。飛鳥被驚起,山林裡的野獸敏捷地逃竄開來。
一個胡子拉碴的人站起身來,拿著望筒看向前方佛頂峰的頂峰。
月光下,可看到佛頂峰上有一座城的輪廓,名為金剛城,與太和城是相連的。
隻要進入金剛城,就能進入太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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