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_彼岸花,此岸淚_思兔閱讀 

第5章(1 / 2)

彼岸花,此岸淚!

第五章是誰為誰望斷歸路

“婚禮,都還順利嗎?”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在他臉龐。

“還好,隻是出了點小意外。”他輕描淡寫。

“是什麼,意外?”她心中劇跳。

“不相乾的。”他停一停,微笑擁住她,溫言道“吃點東西可好?雞粥好嗎?”

空服員已端來雞粥,他親自接過,點點頭示意空服員離開,她正想要伸手接過,他便道“我來,你的身體還很虛弱。”

顧天愛呆了下,無論如何不能將他與夢境中的他重疊,可是他是孟羿,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

飛機在紐約機場降落的時候,顧天愛的感覺已經好了很多,也許真是蘇黎世不適合她,水土不服的原因。

顧天愛突然起了疑竇——她生這場病,也許一半是自願的,她不肯麵對將要發生的一切,有心挨延著不去參加那場婚禮,說著容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親手將自己所愛之人置之死地,是多麼殘酷的事,那是她沒有辦法承受之痛,逃避,也許是人的本能。她沒有彆的辦法,她隻有逃避,如果可以,她寧願永遠逃避。

出了機場,他們隨即上進入了附近的一棟酒店,酒店很高,光是上去,便換了三部電梯,走迷宮似的通道,有專門的服務生帶路。

他們一行人一直上到頂樓天台,那兒竟是一個小型的直升機場,已有一部直升機靜靜地等在那兒。孟羿攙她上機,飛行時間是二十分鐘,最後降落在一大片如茵的草地上,在草地的邊緣,又巨大的牆磚密密匝匝地砌起,將牆裡的一切高高圍住,仿佛與世隔絕。

在草地的正中間,是一棟中古時代的房子,有點像堡壘,那遺世獨立氣勢比蘇黎世那棟古堡更甚。

他們下了機,已有一行黑衣男子在等候,看到孟羿出來,便一齊恭敬地道“歡迎孟先生。”

孟羿對顧天愛道“累不累?先進去休息,晚上還有一個酒會。”

她終於忍不住問“酒會?很重要嗎?”

“隻是久不見的朋友聚會。”他淡淡的,總是無關緊要的口吻,顧天愛忍不住想,那麼於他,什麼才是重要的?

“這裡是什麼地方?還屬於紐約嗎?”她總要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嗯,紐約管轄的,我們是在一個小島上。”他道。

有個意念在腦中冒起,她道“那麼這個小島,是孟家的產業?”

孟羿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等於是默認了。

顧天愛的心一沉,說不清是喜是憂。孟家的財力竟雄厚到這種程度,那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難怪林經國一直諱莫如深。

那麼林經國與孟家作對,無疑是以卵擊石。

顧天愛心中惶惶的,孟羿另有事要辦,她不敢過問什麼,便獨自隨兩名女傭上樓,她推說要休息,便將兩名女傭打發了,房門一關,便馬上翻找出放在手袋暗格裡德那部微型手機,她要嘗試聯係林經國,她必須要知道在她昏睡過去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拿出那部微型手機一看,馬上怔住,竟沒有任何訊號,又發翻出她自己的那部,亦是沒有任何訊號。她嘗試在偌大房中變換自己身處的位置,依舊是沒有訊號。

她忍不住皺眉,這是……怎麼回事?是這個小島地理位置過於偏僻?所以沒有辦法接收訊號?

落地窗前深紅色的的天鵝絨窗簾讓室內暗黑如夜。

在黑色的辦公桌後麵,孟羿整個身子都陷在真皮旋轉椅裡,他拿起手邊的遙控器,打開迎麵正前方的大屏幕液晶電視,巨大的液晶屏幕瞬間亮起,畫麵的變動映在他臉上,光線在他臉上跳躍,忽明忽暗。他的視線定在屏幕上的某一點,不管畫麵如何變動,他漆黑如夜的瞳仁裡,隻有她的臉。

她的臉慢慢轉過去,背對著他,他終於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突然不願意再看下去了,巨大的液晶屏幕瞬間熄滅,室內又恢複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幽藍的火苗在他臉上一晃,又熄了,他的嘴上立時開了一朵橙色的花,在嫋嫋上升的煙霧裡,他緩緩地吸著,深深地吸進肺裡,那朵橙色的花在他唇上明滅,是陰霾裡唯一的一點光亮。

在他的世界裡早已是一片漆黑,然而他還是本能地貪戀著這一點光亮。他緩慢而小心翼翼地吸著,煙灰一點一點地落下去,那點光亮已經將熄未熄,他沒有辦法,若是不這樣做,就連最後的一點光亮都沒有了,即使結局早已注定。

有人敲門,孟羿淡漠地道“進來。”

在大門開合的瞬間,室內的光線一晃,又是無邊的黑暗。

朱雀走進來“陸老大的直升機來了,是否讓他降落?”

孟羿皺眉“他?他來乾什麼?”

朱雀冷冷一笑“黃鼠狼給雞拜年。”

孟羿道“直升機上還有什麼人?”

“還有陸大小姐。”朱雀不屑,停了一停,又道“據通報的人說,是會長授權他來的。”

孟羿勾一勾唇角“讓他降落。”

天色慢慢暗了,漸漸就黑了起來。

夜色暗沉漫天繁星。

顧天愛站在巨大的落地鏡前,看著裡麵的倒映,她簡直不認識自己了。

“鏡子裡麵的不是顧天愛,是孟羿的女人。”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喃喃地說。

她駭了一跳,回過神來,隻有兩名女傭在為她整理晚禮服的下擺。

她重新看著鏡中的自己,這是一襲露肩拽地的純白色長裙,並不張揚,有種低調的華麗。她美麗的鎖骨若隱若現,孟羿那條項鏈在她光裸的脖子上顯得特彆紮眼,可是並不突兀,這原是經過精心搭配的。

她手臂上擦損的傷口搽了江醫生給的藥膏,愈合得出奇的快,短短幾天之內,已經結痂脫落了,隻留下淡淡的一點印痕,並不明顯。

身後的大門突然開了,鏡子裡現出一個英挺的身影,黑色的晚禮服,雪白的襯衣,精致的袖口。

他緩步走近,含笑站在她身後。

是孟羿。

天愛從沒有看過他穿得這樣正式。

眼前的孟羿竟有一股雍容沉穩的氣質,混合著他本身那種淡淡的邪氣,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就像罌粟,明知有毒的,會上癮,卻依然義無反顧。

孟羿拿了旁邊同係列的披肩,為她披上,看著鏡中的她,道“是不是很累?不要勉強。”

淡淡的胭脂掩去了她的蒼白,卻掩不去她眼中的疲憊。

顧天愛搖頭,回他一抹微笑“沒有。”

長途的旅行以及大病初愈,確實讓她勞累,可是她無論如何都要出席這個酒會,她有種強烈的感覺,也許這才是林經國說那個宴會。

她已經注意到了,今天的來賓全是坐直升飛機來的,她已經向這裡的傭人探聽過,這裡唯一的交通工具是直升飛機。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不能不讓人懷疑。她想看看,孟羿的口中的“朋友”,到底都是一些什麼人。

顧天愛挽著孟羿的手臂,緩步走下樓梯。

木質的樓梯欄杆透出沉靜的光芒。

在樓梯的轉角處,顧天愛看到一個極大的大廳,古典豪華就像電影裡德布景。

珠光寶氣。

衣香鬢影。

華麗的水晶吊燈欲墜未墜,亮如白晝。

數名穿製服的女傭含笑穿梭其中。

紅色的地毯一直鋪到腳下。

顧天愛馬上注意到,孟羿一出現,便成為全場的中心,連帶她,也成為了焦點。

這原是他的地方。

賓客形形色色都有,黃,白,黑各色人種,以及混血兒,所有人都用英文交談。孟羿並沒有對任何人交代介紹她的身份,但從那些刻意的眼神可以看出,仿佛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誰,賓客們與她打招呼,她仿佛充耳不聞,一律微笑點頭,並不做任何交談。

她不想讓孟羿知道她能聽懂他們之間的交談,她是故意的。

孟羿挽著她,與賓客們寒暄,顧天愛聽得懂,他們都隻是在談天氣之類的應酬話,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內容,顧天愛猜不出他們的身份。

一名歐亞混血的男子拿著高腳杯迎麵而來,看起來相當英俊乾練,他向顧天愛含笑點頭,轉而問孟羿“這位可是孟太太?”

顧天愛臉上一僵,仍是不動聲息,孟羿隻是微笑,並沒有否認,在旁人看來,等於是默認了,顧天愛隻是覺得不自在,她究竟不是他太太。

他聽見嗎孟羿稱呼他為佐治。

佐治笑道“孟太太很美麗。”

孟羿悄聲在耳邊翻譯“他說你很美麗。”

顧天愛微笑道謝“謝謝。”

佐治的目光卻越過了他們,定在他們身後的方向。

孟羿與顧天愛同時回頭。

是陸茗媚,她身穿一襲金色的露肩長裙,一條流光溢彩的長鑽石項鏈,發飾亦夾著金絲,整個人燦燦生輝,分外奪目,有一種肆意地貴氣。她身旁是一名五十來歲的男人,遠遠看過去,他們的輪廓有五分相似。

陸茗媚挽著那名男子,踩著高跟鞋款步向孟羿走來。

孟羿的表情漠然,佐治識相地走開了。

“好久不見。”

陸茗媚笑盈盈地站在顧天愛麵前。

第一次見麵相比,陸茗媚明顯瘦了很多,兩隻眼睛顯得出奇地大,卻彆有一番病態的風流。

顧天愛隻得道“好久不見。”

“這位想必是顧小姐了。”陸茗媚身旁的中年男人朝她伸出手。

顧天愛看著麵前的手,怔了下,不由看向孟羿,孟羿隻淡淡地道“這位是陸叔叔。”

顧天愛眼中多了份警惕,她知道他,孟家幫會旗下一位位高權重的堂主,陸茗媚的父親。

顧天愛隻得被動地伸出手與他握了握“您好,我是顧天愛。”

“顧小姐的大名早已如雷灌耳。”他仿佛彆有深意地道“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顧天愛一怔,無法在他微笑的臉上看出真假,隻道“陸先生抬舉了。”

陸茗媚眼神一閃,似是嘲弄“顧小姐不必謙虛……”

陸茗媚還想說什麼,忽然接收到孟羿警告的眼神,隻冷冷地一笑,住了口。

“顧小姐不必謙虛。”陸天雄看了眼孟羿,接下去道“不愧是顧明誠的女兒。”

顧天愛一驚,而後心中劇跳“陸先生,認識我父親?”

“點頭之交。”陸天雄說著些空泛的話“他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可惜太頑固,

他英年早逝,我很遺憾。”

聽起來不過是一句客套話,她隻是覺得害怕,她忽然有個感覺,越簡單的事實背後,必有驚人複雜的內情。她想起林經國所說的關於她父親與孟家幫會的關係,林經國並沒有故弄玄虛地騙她,眼前的陸天雄證實了一切。

顧天愛的左手不自覺地將孟羿的衣袖握著緊皺,很用力才迸出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謝謝。可是意外的事情……很難講。”

她是在試探,很艱難才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孟羿的神色陰冷深沉,眼神中隱含不易察覺的冰冷怒意。

陸天雄隻是微微一笑,並不接話,他懂得什麼時候適可而止。

孟羿微蹙著眉心,不著痕跡地在前方的人群中一凝,又收了回來。

一名女傭端著托盤向他們走來,錯肩而過,誰也沒有留意。

那名女傭在經過顧天愛身旁的時候竟然腳下踉蹌,手中的托盤歪斜,事情太突然了,已經來不及閃躲,高腳杯裡的紅酒不偏不倚地倒灑在顧天愛白色的晚禮服上,淡紅色的液體將白色的晚禮服染得淋漓不堪。

那名女傭嚇白了臉,驚慌失措地解釋“對不起顧小姐,對不起孟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陸茗媚冷眼看著那名女傭,她做錯了事,原該是這幅驚慌失措地表情,可是她沉靜的眼神出賣了她。

從小便在這個圈子裡爬摸打滾,這種伎倆,無法在她眼皮底下瞞天過海,她陸大小姐不是徒有虛名的。她冰冷的眼神轉到顧天愛身上,為了保護她,孟羿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顧天愛並沒有留意到,隻是忙著安撫那名女傭“沒關係的,我沒事。”

孟羿隻是皺眉,仿佛是極不耐煩,對那名女傭道“帶顧小姐進去換件衣服。”

女傭領命而去。

孟羿遠遠地看著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視線收回放在陸天雄身上,這個奸狡的老狐狸,到底想做什麼?他在他麵帶微笑似是慈祥的臉龐上,永遠猜不透他的心思。

這是陸天雄獨到之處,據說孟岩今天坐擁的江山,他有一半的功勞,這樣一個野心勃勃,居心叵測的人,孟羿猜不出他為何願意退居二線,也不明白孟岩為何這樣信任他。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努力向上爬,他已經有一個繼承人所需要的資格,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然而直至今天,事實上孟岩並沒有完全放手將孟家的江山交給他,以年少氣盛為名,表麵上是讓陸天雄協助他,實則監視。他不知道他是不信任他,還是過於相信陸天雄。

他已經不耐煩再應酬陸天雄了,可是陸天雄在幫會裡的勢力地位,不是他繼承人的虛名可以與之抗衡的,所以他必須忍耐,他道“不知道陸叔叔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陸天雄哪會看不出他的心思?與他鬥,他還太嫩!他隻是微笑“原本是你父親他老人家要來的,可是他的支氣管炎又犯了,不得已隻好委托我過來,說要看看未來的媳婦好不好,彆人說了他都不相信。”

孟羿淡淡回應“不勞費心,請轉告我父親,該做的我已經做了,不管他滿不滿意,這已是我的極限。”

陸天雄道“你做的他老人家看到了,他也讓我轉告你,這件事他可以不追究,但是不能保證底下的人會怎麼樣,你好自為知。”

孟羿的眼神暗了暗“我知道。”

陸天雄微笑步開。

陸茗媚凝視他,慢慢說“你保得了她一時,保不了她一世。”

孟羿冷然道“那是我的事,你該走了。”

她立在原地直視他,一字一字地道“我真的不明白,孟羿。你這麼努力爬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上,是為了什麼?你忘了你這十年是怎麼過的嗎?現下天時,地利,你都有了,你已經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了,聰明如你怎會不明白,天時與地利都不如人和?而現在,你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而功虧一簣,值得嗎?你一次一次地出麵救她,不在乎自己花了十年時間一點一點才建立起來的威望會不會受到影響,甚至為了她與你父親抗衡。你這樣待她,可是她呢?她又是怎樣待你的?事實已經證明,她為了自己的利益,置你的死地於不顧,她必須得到應有的懲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心安理得地待在你身邊相安無事,這樣的女人,你還要保她到何時?她憑什麼?”

“住口!”孟羿冷冷地低喝。

宴會的音樂將他們突兀的對話掩蓋。

陸茗媚執拗不解地低喊“為什麼?我用了十年的時間,即使被人恥笑我不顧廉恥地倒追你我也無所謂,你對我的感情不屑一顧,我也無所謂!但是她憑什麼輕而易舉便獲得了你的心?我到底有什麼比不上她的?而且她的右手還是殘廢的!”她幾乎歇斯底裡“孟羿我告訴你我不甘心!我永遠不甘心!是我先遇到你的,我……”

“是她先遇到我。”他冷冷地打斷她的話,他的聲音透出殘酷的寒意“如果她不是殘廢的,那今天殘廢的就是我!”

她怔住了,低喘“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孟羿的表情暗沉蒼白“我再說一次,我自己的事情不勞你費心,保重。”

他決絕的轉身離開,留下臉色慘白的她立在原地,接受賓客的側目。

夜色黑暗沉寂,漫天繁星漸漸模糊了輪廓。

廣大的草坪上,一架架直升機陸續衝天而起,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天空中,而那些“嗡嗡”的直升機聲仿佛還縈繞於耳,久久不肯散去。

顧天愛立在窗前,隻是發呆。

上來換下那條弄臟了的晚禮服後,她並沒有再下樓,陸天雄寥寥幾句話徹底影響了她。今晚陸天雄為什麼會在這兒出現?孟羿的“朋友”裡麵,應該不會包括他。

事情有點詭異,他說認識她父親,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提起的,她無法分辨,她感覺到前麵有一個陷阱,正誘惑著她一步步踩下去,而她無法抗拒,因為陷阱裡,會有她想知道的真相。

她必須儘快與林經國聯係上,她有太多的疑問需要他解答。隻是要聯係他,必須要先離開這個地方,她相信這裡之所以會隔斷一切衛星信號,應該是人為的,她已經注意到,這裡門禁極為森嚴,這裡唯一的交通工具是直升機,但即使是架了直升機,得不到允許也不能隨意降落。

門突然開了,有人推門而入,她沒有回頭,她知道是誰。

他緩步走近,張開雙臂在她身後擁抱住她,一股酒香撲鼻而來。

他將下巴抵住她肩膀“躲在房裡乾什麼?嗯?”

對於他的親近,她已經可以從容麵對,她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慢慢接受他,不管是身還是心。

她緩慢地轉身,眉宇間仿佛無比疲倦“隻是有點累。”

“還是覺得不舒服嗎?”他湊近看她的臉色,聲音輕得仿佛呢喃“看來紐約也不適合你。”

她順口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國?”

他溫言道“你喜歡什麼時候回去都可以。”

她問得很自然“你沒有其他事情要辦了嗎?”

他道“你就是最重要的事啊。”

她遲疑了下“那,就明天?”

“好啊。”他答得乾脆。

“天愛。”他突然低喚她的名字“答應我,回國便跟江醫生商議你的右手再動手術的事。”

她怔住了,良久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多年我都過來了,這件事,能不能再緩一緩?”

“不,不能再等了。”他答得堅決,沒有轉彎的餘地,低沉沙啞的桑音裡,竟有一抹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經國失蹤了。

她回國後,依舊沒有林經國的消息,她想儘了各種能聯係上他的方法,甚至查了他警局裡的電話,打過去,得到的回答是“林警官外出遊埠。”

再細問,接電話那人隻是一問三不知。

完全不得要領。

這樣一個人,不可能完全銷聲匿跡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眼看他所說的一個月期限就要到了——記得他肯定地說過,這件案子是成是敗就是看這一個月的,因為這件案子曆時太長,資金耗損太多,頂頭上司已經不再支持。

而他對這件案子一定勢在必得的,可是為什麼在這種關鍵時刻,他竟是失蹤了?是,她已經認為他是失蹤了,不然在這種關鍵時刻不可能這麼久都沒有聯係她,他那天所說的“行動”到底怎麼了?還是,孟羿在暗中做了什麼嗎?這樣想著的時候,她的腦中飛快閃過報紙上的一條短消息年輕警員英勇殉職——難道,她之前在報紙上無意看到的那則新聞,真的是孟羿做的?而林經國這次也逃厄運?可是林經國並不是一名普通的警官,怎麼說,也算是一名高級督察,不是嗎?孟羿一定也不敢輕舉妄動的,不是嗎——可是她——她竟不能確定,心中隻是惶惶的。

顧天愛心中隱憂,她忽然有種感覺,這一切都是被暗中操縱的,仿佛有暗湧的風暴正悄無聲息地靠近,而她並不知道那將會是什麼。

這些天來,她每天早上起床,必要看過報紙,她連每一條細微的消息也不放過,看到完全沒有可疑的報道,才能安心地度過這一天。

她度日如年,卻還要分出心去應付孟羿堅持她動手術的事。

孟羿是說到做到的,回國後,馬上安排她與江醫生見麵,商量著手術的事,而江醫生口中的那名“從前的學生”竟就是歐陽昊。這是江醫生約了歐陽昊見麵的時候她才知道的,仿佛驀然醒覺。

偌大的城市,數以千萬計的人口,怎麼兜兜轉轉還是他?

她不知道江醫生是怎樣跟他說的,然而歐陽昊看見她卻不覺得吃驚,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與對待其他病人並無差彆,他客氣地稱呼她為顧小姐,她先覺得難堪,可是孟羿在一旁看著,她並不敢說什麼,她真怕孟羿看出了什麼,無論如何是不能連累歐陽的。

歐陽昊為她做了詳細的檢查,以及照了x光與磁共振,報告很快出來,一切順利。

顧天愛與孟羿在歐陽昊的辦公室裡麵對麵地坐著,醫院裡的中央空調將室內的溫度控製得很好,孟羿依舊是脫了外套,隨意搭在手臂上,與歐陽昊商量著手術的日期,聲音低沉悅耳。

她坐在一旁,緘默不言。

突然之間她開始害怕,她必須麵對此事?從前的噩夢又開始湧上來,那段彷如地獄般的日子,那種感覺,又回來了。她用左手輕撫右前臂,這裡曾有的傷口,是導致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她的手臂可以再動手術,可是時光不會倒轉。

手術日期很快商議好,定在兩天後。孟羿原本的意思是請歐陽昊到一所私家醫院裡為她動手術的,那裡有世界上最尖端的手術設備,可是歐陽昊卻堅持要在他工作的這間醫院,隻答應可以將那些設備轉運過來,孟羿隻得退一步,按歐陽昊的意思行事。

孟羿當即為顧天愛辦妥了入院手續,住在十三樓的專用病區,布置得不比酒店差,病區裡靜悄悄的,後來她才知道,除了護士外,原來整層樓隻有她一個人住著。

手術當天,手術室裡也是靜悄悄的,而手術室外的陣勢卻是大得嚇人,一排一排的保鏢在各處出入口站著。

歐陽昊忍不住皺眉,可是並沒有說什麼,與手術室外的孟羿微微頷首,頭一低,很快便更衣進了手術室。

顧天愛躺在移動床上,孟羿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她便被推進了手術室,

她不明白,孟羿平常並不是那麼講究排場的人,可是自從在紐約回來,她的身邊平常除了玄武外,還跟了數名保鏢,平常是因為這些保鏢都是散在四周,並沒有造成她的困擾,她便沒有怎麼留意到,而今天一下子集中在醫院裡,就顯得突兀而怪異。她又不是什麼國家元首,為什麼要這麼多人保護?這些人,到底是保護她還是保護孟羿的?

可是她沒來得及細想,人已經躺在手術台上。

躺在手術台上的感覺並不好,仿佛是在等待醫生來主宰你的命運,可是因為那個人是歐陽,她的緊張慢慢地緩和下來。

護士忙著將各種監測的儀器接在她身上,為她輸上液體,麻醉師開始為她麻醉,麻醉師解釋說,醫學裡的術語叫腋下臂叢麻,麻醉後她人還是清醒的。

麻醉過程沒有什麼痛苦,又過了一會兒,才看見戴了無菌帽子與口罩,穿著手術衣的歐陽昊進來,與他一起進來的還有江醫生,以及幾名其他醫生,她知道那是從國外請回來的骨科專家,協助歐陽昊手術的。

隻露出眼睛的歐陽昊看她一眼,輕輕地用銳利得針頭碰了碰她的右臂,問“這樣覺得痛嗎?”

她搖頭。

“這樣呢?”他再問。

她仍是搖頭。

歐陽宣布手術開始。

她的右臂已被麻醉,並沒有任何感覺,但可以聽見手術刀與剪子碰撞的輕微“叮叮”,那聲音刺耳而驚心。

巡回護士在一旁輕聲安慰她“不要緊張,放輕鬆,現在一切順利,閉上眼睛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她點點頭,扯了扯唇角,隻是微笑很難。

她慢慢閉上眼睛,手術室裡很安靜,可是睡不著,任何微小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手術時間是一小時三十分,她卻覺得是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手術結束,她被轉移回到移動床上,被推出手術室。

由此至終她都是清醒的,但一直閉著眼睛,她隻是不想麵對歐陽昊。

在手術室外,她聽見歐陽昊對孟羿道“手術一切順利。”

並沒有孟羿的聲音,直到她的左手被輕輕握在手心。

她緩緩睜開眼睛,人已在病房。

映入眼簾的是孟羿溫柔而深邃的目光,溫柔得讓她突然痛楚起來,溫熱的液體湧上眼眶,她隻是哽咽“你放心……手術很順利……”

他握緊她的手,隻是微笑“我知道。”

她衝口而出“我隻是想跟你說,謝謝你,孟羿,真的,我——”

他親昵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微笑說“傻瓜。”

他又道“我有一樣禮物送想給你。”

他說著,一麵伸出手來,指尖已捏著一枚精巧的指環,拉起她的手,替她戴到手指上去,指環沒有鑽石的奢華,可是鏤花精致。戒指恰恰落在她無名指的第二個指節下,不送不緊,大小剛剛好。

他道“天愛,我們訂婚吧。”

她怔住,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摩挲著她的手指,慢慢說“如果可以,我想娶你為妻,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我們先訂婚吧,即使不是正式結婚,我要讓全部人都知道,我要娶你。天愛,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隻是覺得心酸,良久才終於憋出一句“怎麼不是鑽戒呢?”

他恍然大悟“唉,早知道我就去買個特大的鑽戒了,要不然這樣好不好……”他用商量的口吻”等我們結婚的時候我一定去定製一個,你想要多大就有多大,好不好?”

她終於笑了,拿他無可奈何似地說“算了吧,我可不想拿塊石頭來砸自己的手指。”

孟羿正想說什麼,外麵忽然有人敲門,孟羿應允了聲,那人推門而入,是玄武。

玄武一眼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竟怔了下,卻很快恢複過來,看了孟羿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孟羿會意。這時護士也進來為她量血壓,對孟羿道“孟先生,手術剛結束,病人需要足夠的休息。”

“我知道了,謝謝。”孟羿便對顧天愛道“你聽護士的話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孟羿隨玄武出去了,這次她倒睡得安穩,直到疼痛一點一點地侵襲過來,她慢慢轉醒,知道是麻醉已過,是手術傷口的疼痛。

起初她忍著,最後還是忍不住按鈴叫了護士,護士又去請示醫生。

歐陽昊很快來了,看著她痛苦的樣子,當即吩咐護士為她注射止痛藥,疼痛慢慢緩解,護士已經出去了,而他還立在原地。

他還是忍不住心中的關切“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她覺得拘謹“好很多了,謝謝你。”

他突然笑了,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們變得這樣拘謹了呢?”

“對不起,歐陽,我……”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他打斷她的話。

她心中暗歎,視線低垂,看著自己被白紗塊的重重包著的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天愛。”他道,並沒有再生疏地喚她顧小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驚疑了下“什麼……問題?”

他看著她,道“之前我曾建議你動手術,你並沒有同意,現在,是因為他嗎?”

她知道他是指孟羿,她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心中的戒備慢慢瓦解,道“也許吧,我也不知道。”孟羿他太強勢,她不得不答應。她笑“其實這樣也好,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從前的事,都過去了。”

他的眼神黯了黯,頓了頓,才說“其實,不管你當初的目的是什麼,在這些天的接觸中,看得出,他很在乎你。”

她怔了下“歐陽……”

他再一次深深地凝視她,那目光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一掠就過去了,良久,他笑了下,說“真的,其他的我不敢說,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你該好好珍惜,我想,天賜也該放心了。”

“天賜,他好嗎?”她忍不住問。

“他很好,我跟他說了你的手再動手術的事,他很緊張,說要回來,我便跟他說你不想他回來,希望他在那邊安心學習。”他說“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錯話?”

“沒有。“她微笑“謝謝你。”

她並不奢望可以見到天賜,隻要知道他的消息就好了。

他又道“可是天賜的脾氣很強,他堅持要見到你好好的,他才能安心。”

她很緊張“那怎麼辦?”

他直直看進她眼睛“為什麼?明明是這樣關心他,難道你不想見天賜嗎?”

她移開視線,隔了半晌,才說“不是的,可是我現在的處境,我真的,不想他回來看到我這個樣子……”

“為什麼?”他不放過她的閃爍其詞“難道你還想隱瞞他一輩子?他與孟羿,將來總有見麵的一天的。而孟羿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雖說孟家是黑幫,那不過是上一代留下來的灰塵,一時半會是不能清理乾淨的。據我所知,他們現在做的是正當的生意,那些企業,孟羿,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了。”

歐陽昊的世界太乾淨,他所看到的不過是一些表麵的現象,哪裡知道裡麵的暗湧?顧天愛吸了口氣,說“歐陽你不明白,天賜與他即使有見麵的一天,但現在不是時候,請你相信我。我不知道怎樣跟你說,有些事情,不是表麵那樣簡單,也許將來有一天你會知道我這樣做的目的,但是現在,你能不能不要再問?我真的……”她搖頭“無話可說。”

歐陽昊看了她半晌,終於歎了口氣,說“好吧,我不知道你與他之間有些什麼事情,但是作為一個朋友,我願意選擇相信你,我會想辦法幫你說服天賜,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她馬上說“當然。”

“這樣吧,我跟天賜說好時間,我們與他用電腦視頻。”他道。

“但是,我現在……”

他很體貼道“我知道,我辦公室有手提電腦,等過幾天你的病情穩定了,我們再說,好不好?”

她沉吟了下,才道“好吧。”

“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工作了。”他轉身。

“請等一下……”她叫住他。

他回頭,問“怎麼了?”

她吸了口氣,才說“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過分,但是我請求你,能不能不讓他知道我們的關係,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擾。”

“我知道了。”他笑了下,真心的“顧小姐。”

她回他一個微笑,他很快走了出去。

十三樓的專用病區戒備森嚴。

據說除了病區內的醫生與護士,就連打掃衛生的清潔工也得檢查一番。

這件事很快傳遍全醫院。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可是專用病區的護士與醫生都一直三緘其口,更加讓病區住著的那位病人蒙上一層神秘的麵紗。

其實醫院裡的社交圈子就那麼一點點,平常護士小姐們聊的話題不外乎是那一科新來的醫生很帥,某某醫生在追某某護士,那床的病人很有錢,那一床的病人難伺候,某某護士離婚了,大概是假離婚,某某醫生又結婚了,這已是他的第三次婚姻之類的。

隻要有任何風吹草動,這些事情便會被加油添醋地以燎原之勢傳遍整個醫院。

那位住在專用病區的病人可出了名了,結果變成了謠言滿天飛,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她是某位大亨的情婦啊,某位大明星,還有人說她是某某人的女兒……反正是非等閒之輩,身份非同尋常,一旦暴露身份,隨時有性命之危或是會帶來轟動的媒體效應的。

最心癢難耐的謠言散播者,非十二樓骨科的護士莫屬了,因為隻隔了一層。雖說專用病房當然有專用電梯,但有時候難免捕風捉影,加上他們科的歐陽醫生是那位病人的主管醫生,經常進出十三樓,這麼些天了,她們經常對他旁敲側聽,亦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仍然是死心不息,一看見他空便湊過來問東問西,而歐陽醫生本身又是醫院裡的名人,即使問不出什麼,她們仍是願意接近他,增加曝光率也好。

今天亦然。歐陽昊剛寫完病曆,抬頭便看見一朵朵如花笑靨,正對著他,他覺得啼笑皆非,但又不便轉身就走,隻好一一應付,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已經習慣了。

說完一輪閒話,呼叫鈴又開始鳴叫不停,護士們又到了繁忙的時刻,隻好各自散去,歐陽昊籲了口氣,正要轉身,眼角忽而瞄到一個身影陌生得緊,他沒有穿病人服,當然不是會病人,也許是那一床的家屬,但是探視的時間已經過了,現在留在病房的大都是陪護,而大多數陪護都是長駐醫院的,進進出出,基本都已熟識。他便問正在錄醫囑的護士曉玲“曉玲,你看那個人是哪一床的家屬嗎,怎麼以前沒見過呢?”

曉玲抬頭看了一眼他所說的方向,也覺得奇怪,便道“我也沒見過,可是看你他的樣子,會不會是——”

那人戴了一頂灰色的鴨舌帽,帽簷幾乎遮住了大半個臉,身上是深深淺淺的灰色衣服,並不矚目,但下巴以及上唇久未刮的淩亂胡子卻引人注目,他的不修邊幅,讓人不得不懷疑——現在的治安太差,連醫院都不能避免,醫護人員也得時刻警惕,以防病人的財物受損,

歐陽昊與曉玲對望一眼,曉玲便問“要不要通知保安?”

“看情況再說。”歐陽昊放下手中的病曆,道“我過去看看。”

“歐陽醫生,小心點——”曉玲在身後擔心地道。

歐陽昊慢慢走過去,那人卻是訓練有素的樣子,在歐陽昊離他五米處,他已有所警覺,一閃身,在後樓梯走了。

歐陽昊疑惑地搖搖頭,走回病房。

顧天愛手術後已經一星期了,傷口愈合得很好,她在專業護士的協助下開始做複建,剛開始的時候有點難,手指關節就像一枚生了鏽的螺絲,很難活動,但護士很有耐心,一步一步地教她。

孟羿很忙,白天他沒時間陪她做複建,他便晚上過來陪她,夜夜如此。有時候他過來,她已經睡了,她醒來的時候他又走了,隻有牆角的真皮沙發留下微微一點凹陷的痕跡。

歐陽昊亦是每天一早過來查房,每一次,他還沒進門,顧天愛就知道他來了,因為這層樓裡隻有她一個病人,總安靜得出奇,所以每次護士站裡值夜班護士用豔羨的口吻跟他說話,她總聽得見,甜美清晰地聲音,遠遠傳過來“孟先生昨天又在病房過夜了,三更半夜才來,就睡在沙發裡,真是難為了他,一個大男人擠在一張小沙發裡,看著都覺得難受,顧小姐真幸福。”

確實是幸福,平靜而幸福的日子,象一朵柔軟的棉花,她眼看著自己慢慢沉淪。

隻要不揭開真相。

然而真相,不是事一個暫時隱埋了的傷口,隻是沒有痊愈,不知道哪一天,會突然出來肆虐。

那天她做完複建,她到樓下的花園裡散步,這些天總是悶在病房裡,亦是悶得慌,隻想出去透透氣,但是那些黑衣的保鏢太讓人側目了,她便對他們道“我隻是到花園裡散散步,不用跟得那麼緊。”

天氣很好,陽光並不算太猛烈,後花園很大,繁盛的幾棵大榕樹,一張連接一張的石倚,那些黑衣保鏢稀稀落落地散在四周,並不惹人注目,她坐在一棵大榕樹下的石倚上,遠遠看前麵綠草如茵的草坪上,一群穿著病號服的孩子在父母的陪伴下玩耍,微風偶爾帶來兩聲童真的笑聲,她坐在那裡,有一種恣意的閒適。

突然——

“顧小姐,你好本事!”低沉沙啞的嗓音,熟識而陌生,仿佛來自地獄,讓人毛骨悚然。

顧天愛下了一跳,回頭看過去——

這榕樹本是倚牆生長的,樹乾已有數十年合圍的粗細,那人穿一身的黑,仿佛隨時都會融進樹與牆角交融的陰影裡。

當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在離她身後兩米處的大樹背後,黑暗中熟識的輪廓——竟是失蹤了數天的林經國!他看起來非常落魄而潦倒。

她壓下心中的狂濤巨浪,四下裡張望一陣,才壓低聲音“林警官?你去了哪裡?我找了你好久——”

他冷笑一聲,眼睛想要噴出火,咬牙道“顧小姐,你好有手段!我林經國這輩子還沒服過誰,現在我真得服了你了!”

她皺眉,失蹤的明明是他,她隻覺莫名其妙“林警官,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他又冷哼一聲“不明白?你少跟我裝蒜!你真是好有手段!”

她仍是無辜地搖頭“真的,我不明白,請你明說——”

他冷冷的道“你一麵將我敷衍得密不透風,一麵暗中協助孟羿,一步步設下陷阱,甕中捉鱉,最後一腳踩碎翁頭——”

他的話像子彈一樣一顆顆打在她身上,而她死的不明不白,這樣的冤枉,她好一會兒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原來她在他眼中竟是如此不堪的一個人。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瞞天過海?你以為可以將一切責任推到孟羿身上,而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你以為我會這樣就能騙到?我告訴你,我林經國活了這一輩子,有什麼沒見過?你的手段還太嫩!”他嘲諷。

她慢慢冷靜下來,抬起頭,直直地正視他“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看著她,道“你若不是心虛,為何這麼多人保護你?我三番四次地想要接近你,都不得要領,你可知道,到今天為止,我已在醫院潛伏了一星期。”

她一怔,看向他。

是,她早該疑心的,為什麼孟羿要讓那麼多人保護她?可這些日子以來她竟無知無覺,也許病中的日子,總是過得昏昏沉沉。

“我真的不知道,請你相信我。”她搖頭“那天在蘇黎世,我與你聊完電話,便睡了過去,我完全不知道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醒來的時候人已在去紐約的飛機上,孟羿說我是病了,水土不服,所以昏睡了這麼長一段時間……”

“那是一個陷阱”他突然說“那棟古堡是瑞士的一位國會議員所擁有的,那天舉行的確實也是婚禮。婚禮被我們這樣一鬨,又毫無所獲,這件事當然不會這樣就算了,上頭很生氣,丟臉丟到國外去了,而我罪該萬死,難辭其咎。所以,我已被撤職。”

她難以置信“那天我確實看到箱子裡麵的東西——”

他目光黯凝“你若是沒有背叛我,那就是孟羿設給我的陷阱。”

她突然顫聲問“孟羿,為什麼要這麼做?”

若林經國說的是真的,那孟羿必熟知警方的一切計劃,所謂“一切”,當然包括她的身份,但他卻向她求婚,他為什麼要娶一個背叛他的女人?沒有理由,完全沒有理由!孟羿是那種有仇必報的人,看林經國的下場就知道,他沒有理由對她例外,難道這也是他設的另外一個局?甚至她的手再動手術,都是在他的計劃之內?目的是讓林經國懷疑上她?然後再孤立她,那時候她便沒有任何後援了。

她低頭看手中的指環,那天孟羿所說的話還猶言在耳即使不是正式結婚,我也要讓所有人知道,我要娶你。

所有人,當然是包括眼前的林經國,若是孟羿做戲,那他是太好的一個演員。

但是一切都沒有證據。

林經國搖頭“孟羿本就非等閒之輩,是我太高估了你。”

她輕輕點頭,眼神空洞無奈。

她是局中的一顆棋子,卻不知道自己在棋盤上的作用。

他突然冷笑,陰森可怖“既然孟羿要玩,我就陪他玩下去!孟羿最大的疏忽,就是沒有將我趕儘殺絕!”他的笑容帶著瘋狂的氣息“他跟他父親當年犯了同樣的錯誤,就是沒有斬草除根!”

仿佛有一陣陰風吹過,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你想做什麼?”

“天無絕人之路。”他看她一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若是不報,隻是時辰未到。”他的眼神讓她害怕“十年前你遇上孟羿並不是完全的不幸,那是上天給你一個複仇的機會!”

“你說……什麼?”寒冷從腳尖一直竄到大腦,她無法克製地顫抖著。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顧天愛如同剛聆聽過死刑宣判的犯人,忽然墜入了漆黑不見五指的黑洞,四周真的是安靜極了,甚至也聽不見風過樹梢的聲音,所有的聲音都已離她遠去,有一種空洞如死的寂,她忽然想笑,大聲地狂笑,這世界原來是這樣的荒誕,荒誕得不可思議!

有風吹過,被太陽烤乾了的樹葉寂寂地落了她一身。

她像木偶一樣僵直地坐在石椅上,仿佛毫無知覺。

“天愛——”有人喚她的名字,聲音熟識而遙遠。

她的魂魄像是慢慢回到身體,她緩緩抬起頭。

有一個人背著陽光緩緩走過來,陽光在他身上每一條細微的縫隙穿透,有如鑽石的芒刺,刺目的太陽,仿佛千萬支毒箭,同時射向她的眼睛,整個世界變得刺眼而窒息。

強烈的白光,漸漸模糊了他的麵容,有一道彷如魔鬼的聲音,在她的腦袋回響

“既然孟羿還沒有對你有所行動,必有他的顧忌,你不必自亂陣腳,他設他的局,你做你的戲,所謂局中局,戲中戲,明白了嗎?——你已沒有選擇。”

真的沒有選擇了嗎……

真的沒有選擇了……

他們都在逼她,林經國逼她,孟羿逼她,天賜也逼她,就連她的父親,也要逼她,甚至她自己——為什麼,到底要逼她到什麼地步?他們才肯罷休?到底要她怎麼樣做,才會滿意?

“大姐姐,大姐姐……”童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茫然地看過去,強烈的白光已然消散,視線所及處,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對著她笑,而在小孩子的身後,還有數名小孩在叫著,笑著,跑著,剛才恍惚看見的那個身影,原來是她自己的幻象,那些幸福的日子,原是幻象。

他這些日子總是這樣忙,可是她並不知道他在忙什麼。當然,他怎麼會讓她知道他在忙什麼呢?她這樣的人,他肯定是處處防著她的。

那邊的小孩在歡快地叫道“把球球丟給我……”

顧天愛低下頭,木然地拾起腳邊的小足球,站起身,隻覺一陣暈眩,而那邊的小孩子已經等得不耐煩,跑過來一把奪走了她手中捧著的足球,笑著漸跑漸遠。

她立在原地,雙手還做著那捧著球的姿勢,可是雙手是空的,是什麼也沒有的,可是她沒有辦法,她已沒有辦法,她再沒有辦法,

中午的太陽煌煌地照著,那光芒卻是鑽石的冷冷的光芒,像刀子般割痛了眼睛,她下意識的抬起手背揩了揩眼角,倒是滾下來兩行冰涼的淚珠,她看著手背綴著的幾顆水珠,像是誰的瞳仁,冷冷地諷刺著什麼。

陽光和風聲在繁茂的樹梢中肆無忌憚地穿行,生命變成一場背負著洶湧仇恨與罪惡的漫無儘期的枷鎖。

深夜時分,顧天愛突然醒來,窗簾閉合,病房裡四處暗沉沉的,她就那樣突然醒來。

她伸手摸索著床頭櫃的鬨鐘,湊近一看,按了鬨鐘背後那小小的照明開關,微微的一點光亮,時針正指向淩晨三點四十分。

她將鬨鐘放回原處,病房裡隻是沉沉的黑,隻有鬨鐘的滴答聲以及人輕微均勻的呼吸聲。

呼吸聲?

她突然一驚,隨即放鬆下來。

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她下意識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看過去,無奈光線太暗,她什麼也看不見,也不敢去開燈,睜著眼睛定神半晌,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室內所有的輪廓慢慢顯現,她看見他窩在牆角的沙發裡,裹著毯子沉沉睡著。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上,柚木地板烏黑發亮,烙著腳心又冰又冷,她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慢慢地在沙發前跪下。

她屏住呼吸,隻是怕驚擾到他。

而他的呼吸均勻而又規律。

即使是在這樣的一張沙發,他還是睡的這樣沉,想必是累極了的緣故。

夜風吹動,雪白的窗紗仿佛波瀾,起伏不定。

房間裡的黑暗,猶如大海,她是大海中一隻小船,她曾經過;而幸福,也不過是瞬間的片段,她曾擁有過,即使隻是一小段,一小段。

她已不再奢求什麼。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後緩慢轉身,重新回到床上躺下,轉過身去,閉上眼睛。

隻是閉上眼睛。

直到曙光透過窗簾一點一點地射進來,他在她耳邊輕柔地說了聲早安,她一動不動,仿佛熟睡,他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她的眼淚終於肆無忌憚地流了下來。

生活一如既往,仿佛什麼也沒改變。每天早上歐陽昊準時查房,若是孟羿不在,他們便多聊些關於她病情進展的題外話。

她知道,一切事情都在進行,林經國正在替她追查一切真相,但她要做什麼,怎麼做,她全然不知,這種感覺怪異極了,好像她被分隔了開來,被絕緣體重重包住,有一種厚重的窒息感。她並不是一個好的演員,想不到台詞的時候隻有冷場,好在孟羿總也是深更半夜才來,一大早便走了,他們清醒地麵對麵的幾率甚微。

直到她出院的前一天。

那天晚上孟羿沒有來,早晨醒來的時候才知道外麵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窗外一切變得濕漉漉,遠處荷塘裡的荷花已經謝了,枯萎了的花瓣一搭一搭地漂浮在水麵上,花托上的蓮蓬像花灑一樣挺立於水麵。有些花謝了還能結果,一年一年地繁殖下去,然而有些花謝了便是謝了,像花瓶中的百合花,不管盛放的時候是多麼清雅美麗,謝了便得將它扔掉。

她在窗前稍稍站了一會兒,才到浴室去洗漱,病房外的長廊突然傳來幾聲腳步聲,她想著應該還沒到查房時間啊,會是誰呢?便順手打開門一看,歐陽昊已站在門前。

她不禁問“怎麼了?今天怎麼這樣早?”

歐陽昊道“怎麼想要提前出院?昨天也沒跟我提起過。”

她一時懵了“提前出院?不是明天才出院嗎?”

歐陽昊道“可是一大早便有人將你的出院手續辦好了,是不是孟羿的意思?”

她微微有些吃驚“孟羿?他沒有跟我說過要提前出院。”

“對不起,顧小姐,你提前出院是少主的意思。”一道低沉的嗓音在歐陽昊身後傳來,顧天愛的視線越過歐陽昊的肩膀,那是一名完全陌生的麵孔,他又道“我已經按少主的吩咐為你辦妥了出院手續,沒有事先通知你,是不想打擾你的休息。”

這樣說來,她提前出院是孟羿臨時決定的了,她便問“孟羿呢?”

那名男子回答道“少主他有事要忙,暫來不了。”

“你是?”她重新打量他,他穿黑色西裝,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我叫陳龍,少主吩咐我來接顧小姐出院。”他淡淡地道。

長廊裡床來急促的腳步聲,護士小跑過來,喘著氣道“歐陽醫生,樓下有個病人病情突然加重……”

歐陽昊道“我馬上下去。”

一麵對顧天愛與陳龍點點頭,轉身而去。

他一麵走一麵回頭,在陳龍的背後對顧天愛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示意再聯係,她微微點頭,他匆匆離去。

陳龍道“請顧小姐跟我走。”

“現在?”她忍不住皺眉,她的行李甚至好沒有收拾。

“是。”陳龍仿佛能看出她的心事“行李一會兒有人過來收拾。”

顧天愛不動聲息地道“那請允許我換身衣服。”

“對不起。”陳龍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她心裡莫名地驚怕,眼皮不受控製地跳動著,已經,或將要發生什麼事嗎?太多的問題了,孟羿為什麼沒有來?她為什麼要提前出院?她要提前出院,她自己為什麼事先一點也不知曉?有見過病人出院連行李都沒時間收拾的嗎?

一眼看到床頭櫃上的電話,拿起話筒迅速按下幾個號碼,她提前出院,太突如其來了,林經國必定是料不到的,她無論如何要跟他交代一聲。

電話那邊竟是關機的,很快便轉到了留言信箱,她無法,隻得簡截地說了句“我今天出院。”

放下話筒,她迅速換了衣服,梳洗好自己,她已耽擱太久,外麵的人必定會懷疑的,跟在孟羿身邊的人,都不是等閒之人。

轉身打開房門。

門外除了陳龍,又多了四名保鏢。

她上了陳龍預備的車,陳龍開車,她坐在後麵,倒後鏡還有另外一部車跟著。

如線的細雨千絲萬縷地飄上擋風玻璃,模糊了人的視線,雨刮一掃,前麵又是清晰的街景,她看著那不斷來回掃動的雨刮,她突生警覺,質問的話語衝口而出“這不是回去的路,你要載我去哪裡?”

陳龍頭也沒回“我載顧小姐到機場。”

機場?她又一驚“去機場乾什麼?”

陳龍無聲地遞過一隻牛皮紙袋,沒有封口,一張機票滑出,十點半飛紐約的機票,時間地點清清楚楚地寫在那兒。

她握著機票的手莫名地抖動“我沒有說要去紐約。”

陳龍淡然地道“是少主的意思。”

她顫抖著手打開牛皮紙袋,裡麵還有護照以及各種證件,她一樣一樣地查看著,臉色慢慢灰白。

是孟羿,她知道,隻有他才有她的護照,以及這些東西。

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車子突然停了下來,她茫然抬頭,外麵已經是機場門口。

陳龍下車為她打開車門,她木然地抬腿跨了出去,後麵車裡的四名保鏢又跟在她左右。

她機械性地走著,大理石地麵明亮光滑,人踏在上麵,發出輕而空曠的聲音,她突然停下腳步,望著陳龍“我想打電話給孟羿。”

“可以。”陳龍指了指不遠處的候機室“進去再打,這兒太吵。”

顧天愛木然地跟著他進去,四名保鏢跟隨左右。

陳龍為她拉開椅子,她坐下,拿著陳龍遞上的手機,默默地按下一串號碼,那邊已經接通,但是沒人接,長長久久沒有接。

她握著手機的手指漸漸僵硬。

廣播已經在播著航班的情況。

候機室內的冷氣太強,仿佛嚴寒的深夜,寒冷漸漸包圍住她,她的身子抑不住微微顫鬥。

她將手機交還到陳龍手中。

陳龍道“少主說那邊會有你所需的一切,你隻要安心過去……”

“我要見孟羿。”她突然打斷他的話。

陳龍道“少主很忙,恐怕……

“我等他。”她堅持“見不到他我決不上機。”

陳龍沒有一絲不耐“顧小姐,請不要為難我們。”

“我要見孟羿。”她重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陳龍不做聲,遠遠地朝那邊使了個眼色,在廣播裡不斷催促的登機聲中,服務小姐微笑端上一杯飲料,溫柔地道“這是機場贈送的飲料,小姐請慢用。”

服務小姐退開了。

顧天愛看著那杯散發著淡淡果香的飲料,才感覺喉嚨乾渴得厲害,她一早起床到現在,還滴水未進。

她端起那杯飲料,慢慢地從吸管吸進口腔,冰凍酸甜的液體由喉之胃,又好受又難受。

她覺得冷,也許是飲料太冰的緣故,可是她又忍不住將它喝完。

她覺得又累又困,全身軟綿綿的,仿佛血液裡也流淌著疲憊的聲音,她的眼皮沉重到了極點,耳邊還縈繞著廣播裡甜美的催促登機聲“班次的乘客,請登機……請登機……請登機……

在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裡,她的心中還默念著一句話

不,她不能登機,她還要等孟羿。

黑暗的空間,煙霧彌漫。

沉寂如夜。

有人推門進來。

輕微的腳步聲,忽然止住,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她已經離開。”

他整個身子都陷入了沙發裡,仿佛沒有聽見。

他一天一天地拖延著,可是這一天還是來了。

陳龍默默地站了半晌,張了張口,仿佛很艱難才說出一句“我想告訴你一聲。”停一停,才說“後天是青龍出殯的日子。”

沒有任何聲響,隻有嗆鼻的煙味慢慢滲透。

陳龍又站了一陣,輕輕地歎了一聲,悄然退了出去。

門鎖“哢嚓”一聲,室內重新回複沉寂。

他緩緩睜開眼睛,室內漆黑如夜。

昨夜。

那是最後一個夜晚。

包圍著他的儀器全部停止運作,他的腦袋因為水腫,膨脹得比常人大了很多,頭上的白綿線網帽因為太緊,一格一格的嵌到了皮膚裡,左則有動手術留下的縫線,已經被血跡浸泡成黑色。手術嚴重損害了神經,他的左眼皮青紫腫脹,嘴巴裡一直插著一條深入到他氣管的插管,那原本是連接著呼吸機的。當護士將插管拔掉的時候,可以看見他的嘴唇已變得雪白,而且沒有辦法閉上。

醫生表情沉重地將手中已成直線的心電圖給他看“對不起,孟先生,我們已經儘力,這樣的情況,他還熬了這麼幾個月,已經是奇跡。”

那天晚上一直下雨,空氣中有灰塵和雨水的濕氣。

護士將白色的床單將他完完全全地蓋上。

他慢慢閉上眼睛,眼前終於變成一片黑暗。

他麵前站著四名十四五歲的少年,身材與他體格相當,那凸出來的肌肉糾結在身上,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他知道,那是父親在孤兒院精心挑選回來的養子,他們從小接受魔鬼式的訓練,他們將是幫會的繼承人。

父親殘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們都是我的繼承人,但,你若順服他們,我給你繼承的資格,唯一的。而他們亦會對你誓死效忠。”

那時候他身上的傷才剛剛好,以一對四,他心裡沒有底,可是年少輕狂。

他們是學正統武道的,而他的招式完全沒有章法可言,可是招招致命,那是從小在弱肉強食的環境中練就的,那是生存的法則。

當鮮血在他臉上蜿蜒而下的時候,他看見父親眼中那抹欣賞的神色。

那四名少年當著父親的麵向他下跪,發下血誓,他們將會誓死輔助他成為孟家幫會的新一代繼承人,誓死效忠。

從此以後,他們沒有名字,隻有代號,是以四靈獸來名名的白虎,玄武,朱雀,青龍。

寓意著孟家幫會被他們守護著,將長盛不衰。

這麼多年,他們如影子般守護著他。

他們是他的保鏢,可是他從不看輕他們,他們在幫會裡的地位亦僅次於他。

作為幫會的繼承人,這十年來,他接受著種種殘酷的訓練,他們一路相伴。

這些年來,他們的感情已如手足。

可是他死了。最終。

因為他的疏忽。

因為保護他。

他曾是這樣英俊的男人,死的時候卻麵目全非。

他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他沒有辦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他的病情持續沒有進展,但也沒有進一步惡化,醫生說,也許可以考慮動第二次手術,但不擔保結果是一樣的。

他同意了。他們也同意了。

在他剛剛以為一切還可以再開始,他卻就這樣,離開。

永遠,離開。

亦斷了他曾認為唯一可以走的那條路。

他已窮途末路。

她必須離開。

必須。

在密閉的空間裡,顧天愛突然驚醒。

莫名的恐懼由心底升起,她猛然睜開眼。

當神誌逐漸清明。

腦袋沉重而暈眩,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儘了,渾身虛脫無力。

這種感覺——仿佛已不是第一次。

電光火石間。

她記得,那時候也是在飛機上。

飛機?!

她突然震動了下,打量四周。

沒錯,她確實是在飛機上,這種環境,不是機艙是什麼?而且是隻有她一個人的機艙。

她努力思索,可是完全沒有記憶自己上了飛機。

那她為何會在飛機上?

她最後的記憶是,她在機場的候機室,孟羿一直沒有來,她要等他,無論如何要見他,問清楚他為何要她去美國。可是後來她喝了一杯果汁,對了,是那杯果汁——然後完全失去了知覺。

關鍵在那杯果汁。

可是,為什麼這種感覺如此熟識?

模糊的影像,在腦中慢慢回放。重疊。

幾乎是一式一樣的場景,一式一樣的台詞,隻是換了演員,這一幕,是否在哪裡發生過?

她慢慢閉起眼睛,努力回想。

對了,蘇黎世,是蘇黎世!

她猛然睜開眼睛。

她不舒服,女傭給她喝藥,是了,是那碗藥。

所以她昏睡了十三小時,並不完全是因為病,她早該疑心,水土不服,怎會昏睡了十三小時?怎會完全沒有知覺?

她的心沉下去,一直沉下去,那無望的深淵。

十三小時,那是完全空白的一段記憶。

完全空白。

孟羿說她病了,她信以為真。

真的,她是真的相信他,而他卻在騙她,一直騙她。

就像她,一直算計著他。

她突然覺得可笑,什麼愛情?

原來——

不過是一場早已設定的預謀。

她一直以為他已入了她的戲。

到了最後,卻是她入戲太深,分不清台上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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