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光源更近了,在亮度達到鼎盛時,輕微的喀吱聲響起,漏出的光線抖動變化,那是有什麼東西在外側施力,薄弱的木板發生形變。
然而窗戶在內側卡住,打開方式是外開。
克拉夫特已經把門撐開一道足夠通過的縫隙,側身向門外擠去,他要轉移到一樓,那裡有更多回旋空間,橫豎擺放的桌椅會青睞身手敏捷者。
身體靈巧地從縫隙間擠過,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離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窗口,那個光源還在外麵,沒有變動位置。
“篤篤。”
有節奏的敲擊聲響起,從窗戶外傳來,光聽聲音會覺得是禮貌的訪客。溫和有禮的力度讓克拉夫特聯想到羅密歐半夜拜訪朱麗葉。克製,又希望引起注意,讓人不禁心生信任。
然而這裡是二樓,隻有腦子混沌不清、半夢半醒的受害者才會搭理窗外的訪客。
門栓被順手插進口袋裡,這塊硬木頗具分量,很適合帶著一個較快的速度與礙事的家夥接觸。
“篤篤篤!”又一輪敲擊聲響起,變得急促。
克拉夫特掩上門,往樓梯退去,他還沒想好要怎麼走過那段固定不牢的樓梯而不發出聲音。
房間裡發出令人牙酸的喀吱,應該是窗戶那邊,有什麼在對它施加力量。可以想象到薄弱的木板彎曲,瀕臨斷裂。
那個黏附在外牆上的東西的耐心遠不及克拉夫特,這個是個好消息,說明它更接近於憑借本能行動,而非擁有近似人類的智慧,甚至不如森林裡的部分狡猾野獸。
退到樓梯口時,擠壓形變的聲音中突然加入木纖維斷裂的爆鳴,碎片濺射,命中虛掩的門板,在地上翻滾。
它選擇逐漸加大力量整塊碾碎,而非反複撞擊,反常識的運動模式讓克拉夫特猜測它並不是有類似於哺乳動物肌肉骨骼的存在。
聲音顯示著力量還在加大,更多的爆鳴聲響起,不堪重負的窗框被整個從牆壁上撕下,砸落地麵。
細碎聒噪的聲音彌漫,不再是碾壓木頭的聲音,而是某種熟悉而難以辨識的低吟,由未知的發聲器官振動產生,在空間中回蕩。
白色的光芒從門縫溢出,它自窗口進入了克拉夫特的房間,發出粘稠猶如漿糊刷子甩在牆麵的接觸聲。與其說是進入,不如說是把什麼軟膩的物質傾倒進來。
這種惡心的聲音好比一桶發臭的軟體海產,自己伸出糜爛腕足,拍打桶壁,與彌漫不清的低語混合,偏偏又在散發不可理喻的來自精神層麵的誘惑。
克拉夫特輕咬舌尖,忍受惡心欲吐的反胃感,抓緊欄杆向下退去。希望它暫時不會意識到要開門。
往常總是點著火盆的一樓漆黑一片,守夜的接待者不知所蹤,腳下的樓木質台階隻能輕輕踩下,小半體重倚靠扶手,防止哪塊鬆動的木板發出刺耳聲響。
這十幾級台階從未如此煎熬,需要用儘學過的所有步伐技巧,保證速度的同時安靜無聲,避免引起它的注意。
門縫間的光芒變幻不定,光源正在房間裡徘徊。
意識用收集到的聽覺信息把它描摹為一個巨大的軟體生物,表麵的粘液湮滅它行動的摩擦聲,柔軟的移動器官輔助它貼著平麵爬行。
有尖利的物體在地麵上刮擦,可能是木屑,也可能是捕食器官的尖牙,嵌合在收縮蠕動的組織中。
克拉夫特不知道它是怎麼找上自己的,或許從白天鹽潮區的淺夢中就被記住,又在夜晚悄聲無息地來到窗外。
是它進入了真實的領域,或者自己在某個無法醒來的夢境裡被追捕?他用牙咬下,舌尖的疼痛感傳來,無從區分真假。
台階一共有十九級,克拉夫特在心裡倒數,他還有最後兩級。遠離了危險的二樓,到了一樓後,他就可以躲進廚房,或者從大門逃離。
掌握了技巧的身體熟練後傾,最後兩級不高,按記憶能直接並作一步踩到地板。
阻滯感從腳底傳來,不是意料中的地板,他接觸到了一層液體。冰冷、流動的感覺從腳上傳來,從縫合的縫隙間滲入靴子。
克拉夫特意識到自己踩進了齊膝深的水裡,但已經太晚了。微妙的平衡被打破,饒是以他的平衡能力也在水裡倒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水花飛濺到臉上。
水聲清晰可聞。
兩秒的安靜後,擠壓斷裂聲瞬間從二樓爆發。
克拉夫特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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