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見到格林時,已經是次日早晨。
後者坐在一口棺材上,靠著一小團篝火,粘連的頭發垂落滴水,衣褶間騰起被蒸出的白汽。
出水拖把式的造型倒是讓人放心了一半。至少還能坐在棺材上,而不是躺在裡麵。
看得出來昨夜發生過什麼緊急情況,形勢在短時間內惡化到了沒法更壞的程度,導致本應該坐鎮營地的人不得不親自出動。
而最關鍵的是,他不僅有出去的勇氣,還有回來的本事,這難得可貴,也很令人欣慰。
畢竟不是所有教會人士都願意通融的,要是失去這一紐帶,僅限於口頭一致的合作等同於完全破裂。
沒有看到死者,而神父也不像是那種會坐在同伴棺材上的人,克拉夫特心中稍定,上前準備打個招呼。
隻一靠近,假寐中的的格林迅速地扶上了劍柄,扭頭看來。
他的精神狀態與過分的敏感警覺並不相稱,先是潛意識得出安全結論、放鬆手指,數秒後才分辨出來者身份。
“啊,教授。”格林神父深吸一口氣,把自己從混沌狀態喚醒,伸手阻止了教授在棺材板上找個位置的動作,“你來得比想象中晚些。”
克拉夫特找了個自己覺得可能會比較適合溝通的用語,觀察著對方態度。
“一言難儘。”這要人怎麼描述好,在半路上遇到了拉納米飛刃的異教徒?
“至少你得知道怎麼稱呼某類東西是準確、沒有歧義的。”
“為什麼這麼說。”聽這意思,似乎對方在竭力縮小知情者範圍,到了要在“自己人”中分出可靠與不可靠的程度。
“準確地說,不是我們找上了它,而是它找上了我們。還有那段水道.現在想來,就像在那時候被拚接到正常的隧洞裡,又被撤走。”
“不像什麼受過訓練的人士,解決其中大部分不難,糟糕的是他們中有個施展了某種,嗯.‘異教徒的邪惡把戲’,就是那種不太符合常理的東西。”
“怎麼,難道我像是那種一輩子摸過的書隻有聖典的人嗎?教堂的藏書未必就比大學少,理解主的旨意需要比一般博學更廣泛的知識。”意識到自己被套入刻板印象,他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這種觀點的謬誤之處。
“暫時隻有你派來通知我們的人。他們看到的也有限,我有分寸,不會讓無關的人知道不該知道的東西。”
“說說你遇到的襲擊吧。”
“你看這像什麼?”
格林說到一半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某人正以一種驚奇、像是觀看什麼稀罕東西的眼神看來。
出乎意料的,格林沒有被立刻勾起興趣,而是先問起了一個次要問題:“有多少人見過?”
能走到這個位置的神職人員,基本都經過語法、邏輯、修辭三科教育,進一步者會選修算數、幾何、天文、教會音樂等內容,還有各大教會影響深厚的學府可供深造。
本用於掩人耳目的棺材內,平臥著一具紅棕色、臃腫的人形,表麵還留著焦黑灼燒痕跡。
“襲擊?”這個關鍵詞有效地刺激了神經,格林的目光銳利起來。
心有餘悸、悲痛、無目標的恐懼與憤恨,在神情變幻間輪番浮現,呼之欲出。但隨著仿佛刻在舌頭上順暢的禱詞,它們逐漸從臉上被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