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令!
刑架上用寒鐵鎖著一名已經麵目全非的女子,女子身著的囚服已經完全被染紅了,荀澍竟是判斷不出這囚衣原本的顏色。
女子身上還穿插著密密麻麻的金屬絲,她輕輕動一下便會牽動金屬絲。聽到蕭澈用幾乎顫抖的聲音說出“母妃”二字,那女子輕輕動了一下,金屬絲跳動,鮮血順著金屬絲不住地流下。
隻見那人抬起頭,將右耳朵朝向蕭澈,荀澍看到她眼眶中血一般的空洞,是的,她的眼睛被挖出來了,臉上還殘餘著已經乾涸的血跡。被綁在架子上的雙手無力地垂著。
荀澍不料她竟是昭明太子妃邵陽。邵陽郡主原本是雲南王的胞妹,少時為女將叱吒南境,後來太祖為穩固南境,賜婚於她和昭明太子。原本以為這短政治聯姻並不會幸福,卻沒想到昭明太子與邵陽恩愛兩不疑,昭明也並未納側室。
東宮血案之後,所有人都以為邵陽郡主也死在了這場巨變之中。荀澍萬萬沒想到能在此處親眼見到邵陽郡主,她難掩心中的震撼。荀澍知道皇室涼薄,對待自己親人的手段甚至要更甚於旁人,但是如今親眼看見,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醉翁沙啞的嗓音對著荀澍欠身拱手道“荀將軍,拜托了!”
這是寒鐵絲線,天縱劍也不能將其完全切斷。荀澍覺得自己也未必解得開這複雜的絲線,不過她還是不假思索地點頭道“沒問題!我能解開!”
這句話是給他們肯定的回應,也是給自己的心理暗示。
荀澍仔細看清機關後,覺得有些心驚肉跳。機關線共有三十六根,每一根都從她的身體裡穿過,她實在不知道邵陽郡主是如何撐下來的。荀澍的手因為緊張有些顫抖,耳畔傳來一聲安慰“不要緊張,慢慢解。”
她的聲音沙啞,猶如大漠裡乾燥的風。荀澍與那血色的空洞對視了良久,“我可以解開!”
蕭澈一步一步挪過來,最終跪在了邵陽郡主麵前,哭著大喊道“娘親!”
邵陽剛剛答應了一聲,但是馬上又搖頭道“不,不是,我不是你的娘親。”哪個娘親會讓自己的兒子看見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她越是如此矢口否認,蕭澈越覺心如刀絞,他怒道“我要回去,問問那個狗皇帝到底做了什麼?”
說著他就往外衝,醉翁將他攔住“你是去找死嗎?他知道你找到這裡,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荀澍儘力去拋開所有雜念,卻始終心煩意亂。她努力地凝神算清每一條絲線之間的關聯。等她完全搞清楚機關的設計思路,她已經不知不覺間汗流浹背。
牢房外有密集的腳步聲,醉翁道“糟了,我們可能逃不掉了!”
荀澍穩定心神,繼續解機關。她道“你設了這麼大一個局,不會沒有退路吧?”
“繼續向上走,走到儘頭就是椒房殿台基的最頂端,你們二人合力便能突破。”醉翁道“我已經不打算退了,我來金陵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會和他們同歸於儘,你和蕭澈帶著邵陽離開。”
直到此時荀澍終於明白了醉翁來金陵的目的。不是想要顛覆梁朝,也不是帝皇的位子。而隻是去為了救邵陽。
荀澍道“看來我是上了你的賊船啊,昭明太子殿下!”
醉翁笑道“果然你還是猜到了。”
蕭澈忽地回過頭來看醉翁“你……你是……”
醉翁皺眉道“是你爹!我這麼聰明的人怎麼生了一個傻兒子。”
荀澍道“弈塵,彆愣著了,快來幫我!”
蕭澈滿臉淚水,而荀澍滿臉汗水與血汙。兩人解了半個多時辰終於將三十六根線完全解開。蕭澈與荀澍合力用內力震開了寒鐵鎖鏈,見邵陽郡主整個人都往下倒,蕭澈趕緊接住了她,他強忍著,卻難以抑製住哭腔,他不停地說道“娘,我對不起你。我早該查到的……”
邵陽費儘了全身的力氣才抬起手,順著淚水滴落的方向找到了他的臉,輕輕摸著他的臉,“不要哭,男兒有淚不輕彈。”
“嗯!”蕭澈抹了一把涕淚“澈兒是男子漢,不會哭。”雖然這樣說著,他的眼淚還是不斷湧出來。
荀澍受不了這種場麵,她的鼻子也酸了,她將夜行衣脫下,套在邵陽郡主身上。
醉翁蹲在邵陽身邊“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牢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荀澍拉了拉遮麵的黑布,環視三人,最終將目光放在了蕭澈身上“弈塵,你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快先逃吧。”
醉翁道“不必,你根本不必如此。你與此事並無關係,不必搭上你自己的性命。”
荀澍笑道“你誤會了,我還沒想要把自己也搭上。我留下來給他們布上一個機關。”
蕭澈道“我和你一起!”
醉翁道“也好,那你們快些。”
拆機關不易,布機關可是荀澍的拿手好戲,她和蕭澈三下五除二就用寒鐵絲弄好了機關。
兩人迅速離開,聽見身後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荀澍知道自己又殺了許多人,炎決隨之變得洶湧,不過有醉翁的真氣相調和,心神總算沒失控。
……
儘管跑得再快,他們還是被追上了,追上來的是北鬥的密使,麵具上刻著星,是搖光。他身後跟來了六個戴麵具的密使。
荀澍拔出背在背上的天縱劍,擦亮它的劍鋒,荀澍在劍身上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睛。大概是炎決又要發作了。
這回炎決來的是時候,北鬥密使府原本就是個雞肋的組織,從刑訊手段來看,都是些下三濫的家夥。不如給大梁清除了這個毒瘤,這些想法在電光火石之間閃過,最後隻化作了一個字——“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道就是路,父親以清廉證道,舅舅以隱逸證道,林侯以忠誠證道,而荀澍就以殺戮證道。
無路可走,就殺出一條路來。蕭澈道“這果真是死地了。我還真是個生逢絕處的人。”
荀澍道“生逢絕處,絕處逢生。”
蕭澈含淚笑道“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