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一顯,那名婢女就朝他看去,但顯然未認出來。
狸奴指著荀廣彥介紹道:“這是荀府的荀小公子,想見月籬,月籬可睡下了?”
婢女一聽是荀族的人,當即一愣。
荀府被滅她們這些下人也是知曉的,隻是沒聽說荀府裡竟然還有人活下來,婢女深感驚訝。
她不懂隱藏情緒,臉上的疑惑和同情在月光下一覽無遺,荀廣彥見了,隻覺心頭瞬間被刺得一痛。
狸奴察言觀色,看出不妥,當即一聲咳嗽,打斷了那婢女的打量,婢女回過神來,也意識到自己失禮了,連忙朝荀廣彥躬身行禮道:“奴婢失禮了,還請荀小公子恕罪。”
荀廣彥眼神冰冷地看著她,口氣十分不好地道:“帶我進去!”
婢女連忙道是,迎荀廣彥走了進去。
他進院子前,狸奴表示會候在門外等他出來,荀廣彥對他道了聲謝,便跟著那婢女走了進去。
院內的籬花樹上吊著一盞燈,燈罩是用籬花的花瓣用法術粘合而成的,形如一個小花簍,簍子裡放置著一盞燈,燈光透過鏤空處,從裡麵滲出來,朦朧裡的帶著幾許清幽,瞧著讓人竟莫名的一陣心安。
院內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籬花香,雖然夜風吹拂而過,會帶走一部分香氣,但盤踞於樹冠的一簇簇正茂密盛開的白玉籬花,正在靜默悠然地不斷釋放著新的清新的花氣味。
不知為何,這一刻,荀廣彥竟覺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院內雖然幽暗,不知黑暗之中是否又隱沒著什麼危險,但荀廣彥就是覺得此刻無比的放鬆。
屋內傳來一個說話聲,月籬的聲音透過緊閉的窗戶縫隙,傳了出來。
“誰來了?”她問道,聲音透著輕微的倦怠,想來是有了睡意,臨近入睡了。
“是荀族的荀小公子,說要見你。”
屋內靜了片刻,透過投灑在窗戶上的一道窈窕人影,荀廣彥看到月籬站起身來,然後快速移動,那道倩影隨著她的動作,迅速在窗戶上消失。
荀廣彥站定,靜靜地看著房門處,片刻,一個火紅色身影就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荀小公子?真的是你!”月籬聲音裡帶著意外,快步走到荀廣彥麵前。
另一名屋內的婢女提著一盞籬花花瓣做成的燈盞走出來,站在月籬身側,兩人的麵目瞬間在彼此眼中更清晰了一些。
“月籬。”荀廣彥低聲一喚,帶著哽咽之意。
眼前這個女人是鬼怪,他卻覺得她無比親切,或許是因為他的母親玉氏,曾與她因小黃魚而結下的一段短暫緣分吧。
“你的母親真的……死了?”月籬問出的第一句話,果然是他的母親。
荀廣彥因為月籬的這聲詢問,一直強忍的淚意終是收不住,眼眶內迅速漫上一層水霧。
不願意被月籬看到此刻他狼狽的模樣,他隻得迅速轉身,將自己的臉隱於黑暗中。
月籬並不著急,隻等他平複心情,再次轉過身麵對她。
院內寂靜無聲,偶有籬花從樹梢上墜落盤旋而下,掉落在地上,發出極其輕微的墜地聲響。
月籬十分有耐心地等著……
終於,荀廣彥轉過了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