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是個假甜女孩!
她話音一落,中軍帳中一片寧靜。
周隱直身跪坐在地上,麵龐上沒有多餘的神色,額角卻隱約沁出冷汗來。
酈元琛從座位上站起,緩緩走到她身前三步遠處。她抬起頭來望著他,眼睛依然清澈透亮。
良久,酈元琛突然蒼涼地一笑“吳王有你襄助,想來得天下也不難。”
聽到他這句讚賞,周隱立刻低眉順目,作揖道“不敢。”
他倒是沒有在意她的循規蹈矩,兀自走到放在軍帳角落那幾壇酒旁,取下腰中長劍挑開一壇,又回到桌案底取出一盞酒杯,獨自斟滿。
他執杯遞向周隱“軍師飲了這杯酒,算作今日折衝樽俎的祝賀,可好?”
她凝視著麵前的酒液。
杯中之物晶瑩無色,在這燭光的映照下蕩漾著,似乎變做了一斛月光。
這大概是酈元琛的最後一道考驗。
她沒有絲毫的猶豫,笑著接過杯盞,當著他的麵一飲而儘,還衝他亮了亮杯底。
麵前雄姿英發的老將問“味道如何?”
周隱擲杯於地,隻聽得“鏘”地一聲。她笑著回答“這梨花白,杏花黃,桃花紅,蘭花紫,味道甚好。”
酈元琛突然放聲大笑,讚道“周明堂,好膽量!”
他突然收起笑容,大喝一聲“來人!”
一位親衛立馬掀帳進來,抱拳聽令。酈元琛高聲道“傳我命令,我軍立刻撤回,再派人到陳裕卿那裡報個信,就說本帥降了!”
他這話甚是慷慨激昂,不像是說自己要投降,倒像是說老夫帶你們殺出一條血路來。
那名親衛不知道麵前這位瘦得連一柄鋼刀都提不起來的年輕書生都說了些什麼,竟能讓酈將軍決定繳械投降,不禁偷偷地瞥了她一眼。
周隱隻是在他的注視下打了個哈欠,對酈元琛道“談了半個晚上,我也甚是疲累,恐怕沒什麼精力回去了,不知將軍可否收留我一晚?”
他一笑“好說!”隨即再命一名親衛進來,將一臉倦容的周隱帶了下去。
周隱走後,酈元琛立於帳簾處,遠望風雪相激,天地蒼白。
“降了,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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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隱臥於被衾中,眼瞼微顫,睡得不甚安穩。
她確實是下了一招險棋,好在她賭贏了。
今日奔波了半個晚上,從牽一匹馬離開大營到截下十萬大軍孤身對敵,確實是有些疲累,但是她依舊睡不著。意識混沌之間,她還在思考明日回去該如何向陳裕卿交代。
立了功勞是真,可是假傳軍令一意孤行也是真。待到事情落定之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進行的是一場多麼瘋狂的豪賭。
稍有不慎,酈元琛便會挾持自己,使局麵發生扭轉。到了那時,陳裕卿便不得不妥協,他們麵臨的將是比兩敗俱傷更加嚴重的後果。
周隱啊周隱,你何必這麼自找苦頭呢?
大概她覺得如此一來,陳裕卿在徐鳴心中的地位會變得更加重要,他會把更多的信任與兵權交付給他。如果陳裕卿想要擁兵自立,也多了一分勝算。
罷了,明天的事便交由明天去想,今日先閉上雙眼好好休息一場。
帳外北風呼嘯,周隱的意識逐漸渙散,正要迷迷糊糊進入夢鄉時,忽然聽到帳簾響動的聲音。
她立刻驚醒,條件反射般握緊了被子,心想難道酈元琛這老狐狸反悔了?
帳簾被人掀開,走進一個穩如泰山般的身影。他懷中抱著一團被子,徑自往周隱的床榻上一扔。
周隱忙借著帳簾掀開時露出的天光瞧了一眼來人,發覺他正是酈老將軍。
她的腦袋一時有些混亂,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酈將軍剛進營帳,一時適應不了帳內昏暗的光線,便沒有發現周隱現在的異樣,隻是感覺床上那人一個激靈。
他無所謂道“夫人聽說投降的事情,氣得把我從帳裡趕了出來。正好,今夜老夫就與周小子聊聊天。”
沒想到這個精得像狐狸一樣的酈元琛竟然還是個懼內的家夥!不過這些領兵打仗的怎麼都喜歡帶著自己的夫人上戰場?不怕被陳裕卿那種根本不講仁義道德的人一匹馬截去?
她無奈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說道“周某有些累了,還請將軍去彆處休息吧……哎,你乾什麼!”
酈元琛才不和她整這些虛的,一個翻身就鑽進了被窩裡。周隱隻覺得自己的床榻一沉,立馬抱著被子閃到角落處,滿眼警惕地望著眼前人。
他十分嫌棄地哼唧了一聲“扭扭捏捏的,怎麼和個姑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