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成羽!
新年開始,家家張燈結彩半個月,歡樂過後繼續往前走,人們都已不把那次災害放在心上,那些相關人等的悲傷被世界拋棄在過去,宣泄都是矯情。
蘇翹終於在宮楚那裡得知鄒家人要暫停尋找了,他們找大師看了塊風水寶地,選了個好日子準備讓他“入土為安”。
那天下著小雨,蘇翹吃完早餐說要出去一趟,她一身黑色打扮,連高跟鞋都是純黑色的。蘇爸蘇媽互看一眼便明白了,蘇爸欲言又止,蘇媽卻拍拍她,說“去吧。”
那片墓地很美很安靜,隻有雨滴淅淅瀝瀝打在青石路上的聲音。一大片半米高的向日葵開出金黃色的花朵,朵朵精神抖擻吸吮著雨露。金黃中幾把黑傘靜默無聲,牧師立在雨中低聲念著禱告語。
蘇翹站在稍遠處,朦朧霧氣中簇簇黑影遮擋了視線,她看不到那塊無人墓碑,時隔多年,她連為他送行的位置都沒有。傘尖的雨滴落下,如泣如訴。牧師的禱告她聽不太清,她靜靜看著那些人完成了三鞠躬。
突然替鄒晨不甘,最親的人都放棄了,他又有多大希望生還?
蘇翹又站了會兒,那些人終於開始釋放悲傷,陣陣哭聲傳來,安靜的墓地像被撕裂,鬼哭狼號。那個黑發垂腰的女人已癱了下去,旁邊小男孩哭著喊“媽媽彆哭,媽媽彆哭。”
蘇翹在哭聲中轉身,雖然他們放棄了,但也隻有他們有資格放棄。
“蘇翹!”一聲哀傷嘶吼劃破天際,蘇翹心裡一顫,回頭。呂禎敏幾乎連滾帶爬衝到她麵前跪下去。
“蘇翹,我求求你想著他,你想著他他會感應到他會回來。”呂禎敏已經淚流滿麵口不擇言,“求求你蘇翹,他回來我就把他還給你,他沒有對不起你,我的孩子不是他的血型對不上,那時他媽媽癌症晚期要去世了他才決定跟我結婚。
你們那件事後他就去了西北做公益,他沒碰過我他一直是你的,他有苦衷不信你問趙新明。趙新明!”呂禎敏哭著大喊“你快來啊!”破聲了之後她哆嗦著看著蘇翹,像看著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陸時跑過來時就看到蘇翹在雨中顫抖,她頭發濕成綹眼裡卻沒有一絲濕意,她緊緊咬牙盯著他,陸時向前一步想要解釋。蘇翹一巴掌扇了過去。
“你為什麼站在這裡?”
陸時不顧臉上的疼痛,他早該坦白了,要坦白早安生。“蘇翹,你彆急,我可以解釋。”
蘇翹揚手又給了他一巴掌,任雨水打在扭曲的臉上,她咆哮起來像要把他撕碎,“解釋個屁!我他媽問你你為什麼沒去找他?你不是有很多兄弟嗎?你他媽去找啊!站在這裡乾屁啊!”
鄒池軼過來拉住蘇翹,“時子你先走,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陸時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表情痛苦不已,“對不起蘇翹,都是我的錯,我們已經找了一年了,但你放心,我會繼續讓兄弟們去找。”
蘇翹勾勾唇角沒有一點笑意,她略過陸時和呂禎敏向他們身後走去,鄒爸沉靜佇立,滿頭白發像佝僂老人。蘇翹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叔叔,那時阿姨病重他沒告訴我。”
鄒爸搖頭,“不怪你孩子,是他媽媽不讓說,你已經陪了她最後的時光。”
蘇翹狠狠點頭,“您多保重。”
她不作停留,轉身就出了墓地,奔跑在細雨蒙蒙中。
呂禎敏話都說不明白,蘇翹卻信了。她早該相信鄒晨,早該問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她渾身濕透如落湯雞,回到家第一件事她向父母跪下,聲音不大,字字發顫卻又堅定,“爸媽,他沒有負我,我得去找他。他在等我,等我帶他回來。”
蘇爸蘇媽怔了半晌,最終含淚點頭,他們就知道,丫頭不是真的放下。
蘇翹當天下午出發,陸時給她發了很長很長的信息說清了當年那些事。蘇翹在去機場的出租車上嚎啕大哭,沒有人知道她此時的感受,她自己都不清楚,越不清楚她就哭的越厲害。司機默默遞了盒紙巾過去,這個世界上,誰活得都不易。
蘇翹哭完了就平靜了,比起哭,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蘇翹晚上十點到了西北,她找了酒店住下開始查那次災害的相關資料,第二天一大早,她去那個村子。再提那次災害,村裡人都有點迷茫,他們像是想了好久才回憶起那件事,又或者,已經很久沒有人再來這裡,尋找。
問到鄒晨,沒人知道具體是誰。村長回憶說“事發突然,村子的民宅被吞沒了一半,離山較遠的保住了。搜救人員來的很快,我配合他們集合村民清點人數,那些人說的本地話,我們也是看新聞,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在這次災害中失聯了。後來,不斷有人來打聽他的下落,還把他的照片留下,讓我們一旦發現立即聯係他們。”
村長從一本書裡抽出一張照片遞給蘇翹,是他的工作照,劍眉深目,英氣逼人。
蘇翹明白了為什麼報道裡沒再提大慈善家鄒晨的英勇事跡,因為沒人知道,他失聯之前做了什麼。
蘇翹拿了照片出去,邊走邊忍不住挖苦“得瑟吧?你關注西北這麼多年你的名字幾乎家喻戶曉,沒想到也有不知道你的角落吧?這也就算了,你平時做儘好事,要這次你隻是恰巧路過導致一命嗚呼你丟人不?”說到這蘇翹一驚,她好像默認他已經不在了。
蘇翹拿照片在另一手上甩兩下,“行吧,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點了支煙抽著往滑坡的地點去。
這裡山石頂立,靠村的斜麵較為平坦,能看出修葺過的痕跡,路邊圍了高高的護欄,刷了綠色油漆,顏色還很新鮮。蘇翹站在護欄裡過不去,她發現就算她過得去她也什麼都做不了。她挖不開山看鄒晨是不是被堵在了裡麵,她也找不到鄒晨來過的蛛絲馬跡。
一年多了,這片荒涼貧瘠的土地也已經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