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塊竹片上,馮嫣都隨手雕了一些圖案,有些是蘭草,有些是鳥雀,還有些看不出是什麼的綺麗花紋,雖然隻是寥寥數筆,卻彆有神韻。
“公子手工真好,”紀然由衷歎道,“隻是夜宴上光線暗淡,竹席上的這些紋飾,隻怕不易被人看見。”
“不需要被人看見,我自己知道就好了。”馮嫣笑著道。
紀然怔了一下。
每年夏天,孫幼微都會在洛水邊的桃花林畔擺宴,隻不過每年都有不一樣的名頭。
能夠列席其中的,至少是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員,而其中的王孫公子,美姬名媛……更是如過江之鯽。
因為宴席是在室外,大家都要自備坐席,有竹席,絹帛,或是棉絮軟墊……不一而足。
在啟宴落座之前,人們都習慣將自己的坐席背在背上,如同背飾——久而久之,夏夜宴上,比試誰人的坐席最為彆具一格就成了固定項目。
最後,誰能得到陛下的青睞,誰就會得到她欽賜的禮物。
紀然笑了笑,“我還以為公子有心要與其他人一比高低,才連夜趕製竹席呢。”
馮嫣搖了搖頭,“隻是,沒有什麼彆的事情可做而已。”
正說著話,盛放著紀然晚膳的食案被端了上來——隻不過來人不是去甚,而是不有。
馮嫣望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席間,紀然將今日在禦前說的話全都說了一遍,其中的大部分內容,馮嫣都從去甚那裡聽過了。
“魏大人怎麼知道有奸人在淳和坊中施法害人?”馮嫣有些好奇地問道。
紀然心中叫好——不愧是識渺公子,一下就問到了要害!
“那一帶的屋子,原本是鎮國公府在洛陽的私宅。承平初年,關中洪澇,老國公見洛陽城內多饑民,就將它改成了一片民居,收留無家可歸之人,不過後來慢慢就荒廢了。”
馮嫣一笑,明白過來,“又是因為鎮國公狄揚托你照看他在洛陽的居所,所以魏大人才偶然發現了可疑的端倪?”
“正是。”魏行貞一本正經地答道,“安排人清理地窖的時候,去甚發現桌上牆上多了幾道可疑的血痕,於是我安排府中仆從蹲守了幾日,這才確信確實有人偷偷利用這處地窖行不法之事。”
“他是今日回洛陽吧?”馮嫣問道,“鎮國公狄揚。”
“嗯,馬車今天中午進的城。”魏行貞回答,他看向紀然,“如果紀大人想要核實,明日可以直接去鎮國公府詢問。”
“我會去的。”紀然咽下口中的飯菜,“這樣魏大人之前突然征用國公府的事剛好也能一並核實。”
馮嫣望向紀然,“對了,今日紀大人怎麼又過來了?”
紀然放下碗筷,將今日他與魏行貞在官署花園裡的談話向馮嫣和盤托出,馮嫣的表情漸漸認真起來,“那紀大人又是為什麼要在聖上麵前為他隱瞞?”
“我沒想替任何人隱瞞,隻不過這些事到目前為止也隻是我的猜測,我單純是覺得捕風捉影的事不好與聖上講罷了。”紀然答道,“回來路上與魏大人聊了一段,轉眼就到了魏府門前,我想著,不如乾脆來蹭個飯,順便將這些事全都告訴公子。”
馮嫣一怔,“告訴我?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我相信公子,如果魏大人真的有什麼古怪之處,公子必然會是第一個覺察到的。”紀然輕聲道,“不過公子常年深居簡出,未必能知道外頭的消息,所以我才更應登門拜訪才是。”
魏行貞在一旁笑了一聲。
“多謝好意,”魏行貞輕聲道,“今後歡迎紀大人常來府上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