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像現在這樣慢慢往前走,就很好。
是的,即便什麼也不做,他也喜歡和小七待在一塊兒的時間。
若是放在以前,誰告訴他將來他要被一個姑娘反複搭救解圍,他大概會覺得這是種屈辱,但如今他隻覺得這是自己的幸運。
尤其是今天。
即便已經過去了半日,可紀然隻要一想起中午自己抬起頭看見小七坐在那兒的場景,也還是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一切也太不可思議了。
在上次在平妖署分彆以後,他就常常想起她,想起他們最初相遇的時候。
他不知道當初自己在天箕宮外解送郡君時,小七就在人群中看見了他,還以為自己第一次遇上馮婉是在後來杜嘲風給她占卦的時候。
於是他又連帶著覺得,在與馮婉的幾次巧遇裡,似乎都有杜天師的幾份功勞。
他想承認也好,不想承認也好,對小七的好感的的確確在他的心裡生了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不知道呢。
但是沒關係,一旦發現了這一點,對於過去發生的所有事,紀然就全都明白了過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一直被病痛折磨得雲裡霧裡,但卻始終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的人,終於聽到有大夫對他說,“你確實是病了”。
他再也不必和那些自己虛構出來的念頭鬥爭,不必對自己各種離奇的反應和思緒感到困惑——就算所有的問題都還存在,可是這一切的發生都有了一個可以解釋的原因。
就為了厘清這個一個念頭,他實在虛耗了太多的時間。
隻可惜他在這方麵的經驗委實有些貧瘠,在所有表達愛意的方式中,他唯一能夠允許自己去想象的就是上門提親。
因為其他所有的方式,也包括那些傳頌至今的愛情故事裡出現的橋段,都多少帶了些離經叛道的輕佻意味……以至於一旦他把自己代入其中,心裡就先浮起了許多似乎是辜負了心上人的愧疚。
有好幾次,紀然想著這件事,一個人披著衣服鄭重其事地跑去院子裡來回踱步。
他橫向比對著自己和殷時韞的不同,這固然讓他覺得有些喪氣,但很快紀然就把這轉換成他最擅長做的一件事——把一個看起來複雜且難以下手的任務拆解成一個一個的小塊,再去想解決辦法。
雖然每一步都很磨人,但好在他終於可以從最開始那樣懵懂而混亂的狀態中解脫出來。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紀然獨自懷抱著這樣變化的心念,正因為它是如此重要,所以他絕不向任何人開口——也包括七小姐本人。
雪地裡,小七的步子忽地慢了下來,最後停住了。
紀然也旋即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見小七望著遠天,神情有些低迷。
“七小姐怎麼了?”
小七的目光調轉過來,落在了紀然身上。
紀然微怔——眼前人看著他的眼神裡,多了一些不解和懷疑,這是從前不曾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