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吳漢懂政治嗎?
官位做到大司馬,不能說一點也不懂,但是他本質上是個武將,思維都是戰場式的。他基本不會用軟刀子,吳漢就是用刀來殺人的,彆的方式他不太擅長。
當年劉秀作為玄漢政權的臣子,剛剛平定了王郎,想派人去發幽州十郡突騎補充自己的力量。但是這件事很難辦,因為劉玄任命的幽州牧苗曾已經上任了,苗曾就是劉玄派來對付劉秀的,他決不會同意劉秀把幽州突騎帶走。
幽州突騎是非常強的軍事力量,若是都被苗曾掌握了,天下就沒有他劉秀什麼事兒了。劉秀很憂愁,不知道怎麼能把幽州突騎弄到手,這時鄧禹說道“讓吳漢去,其人勇鷙有智謀,諸將鮮能及者。”
鄧禹說吳漢勇猛強悍有智謀,諸將都及不上他,這是非常高的評價。以鄧禹識人之明,他是不會看錯的,從此也可知吳漢的能力,他並不是一個沒頭腦的武夫。
劉秀對鄧禹的推薦基本就是言聽計從、全盤接受。他立即拜吳漢為大將軍,持節回幽州,征發幽州突騎。
劉秀徇行河北,是持節來的。持節者就是欽差﹐權力極大。朝廷命將﹐以節為信﹐以指揮軍隊。現在他把這個權力又轉授給吳漢,可見對於此事的重視。
當初王郎作亂時,河北基本處於無政府狀態,各郡縣長官自己說了算,上穀、漁陽二郡想要站隊玄漢,支援劉秀,兩個太守自己就直接發兵了。而且各郡的發兵支持,雖然也是衝著劉秀昆陽之戰的名頭,但更多的是因為他此時是玄漢政權在河北的代表。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河北不是劉秀一個人說了算了。劉玄派了尚書令謝躬總領河北諸將,還任命了幽州牧、冀州牧。
他已經在防備劉秀自立山頭了。
幽州牧苗曾總領幽州十郡,是各郡太守的直接上司,發幽州兵是不能越過他的。此時劉秀的發兵難度決非當初可比,有苗曾在,劉秀很可能發不出這個兵,那麼他的創業大計也就彆提了。
因此吳漢此行是關係到劉秀前途的極其重要的一步。
苗曾聽說吳漢來了,果然命令各郡不許發兵,並且暗中進行了部署,準備一言不合就收拾了吳漢。這時他是全麵占據優勢的,畢竟他是主吳漢是客,這是苗曾的地盤。他預先作了準備,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吳漢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他就帶著二十個人去苗曾的駐地無終。
苗曾本來以為吳漢會帶兵馬過來,殺氣騰騰地準備大乾一場。此時見他就帶了這麼幾個隨從,立刻就放鬆了。
估計他此時心裡在嘀咕吳漢這小子還是嫩啊,竟然一點準備也沒有,他以為發兵就是說句話的事兒?
放鬆了的苗曾親自出城去接吳漢,當然得是帶著兵馬。吳漢畢竟是個持節的大將軍,大家同朝為臣,麵子上的事兒還是要顧及的。
苗曾帶人出了城,見到吳漢,兩個人當然要互道久仰,說一說路上辛苦,就在兩人親切交談時,吳漢忽然身子向後一仰,嘴裡吐出了個字“殺!”
“啥?”對麵的苗曾有點沒聽清,還伸著脖子湊過去問“你說啥?”
這是一個很懂事兒的動作,完美地配合了吳漢隨從的刀鋒,彆人看上去,就好像是苗曾故意伸著脖子讓人砍似的。
事實證明,吳漢家的刀就是快,眨眼的功夫,苗曾的腦袋就滿地亂滾了。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苗曾帶來的兵馬,浩浩蕩蕩的一大堆人,全大眼瞪小眼,懵了。
這是什麼意思?怎麼一言不合就殺人?殺的還是地方大員,一州的牧守,要知道全天下也隻有十三個州,掌管十三分之一天下的大官,他說殺就殺了?
吳漢表情威嚴,眼神堅定,他舉起了手中的節杖,說道“苗曾阻撓發兵,欲擁兵自重,反叛朝廷,我代表朝廷將其正法。此行隻誅首惡,諸將不知情者無罪,汝等要各守本部軍馬,等待朝廷的調遣!”
諸將發懵之餘,被吳漢的氣勢震住了,也被他手中的節束縛住了手腳。吳漢持節,就是欽差,有指揮軍隊的權力。而且此時在場唯一可與他抗衡的苗曾死了,現在名義上是吳漢一家獨大。
吳漢也說了,隻殺苗曾一人,諸將都沒有罪。自己都沒事兒了,誰還會為一個死人出頭?
於是大家紛紛表示服從,吳漢順利接管了苗曾的軍隊,並成功征發了幽州十郡突騎。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吳漢的“勇”。
帶著二十個人就敢去人家地盤殺人,殺的還是對方老大,這老大當時還帶著一堆兵。沒有超人的膽量,誰敢去做?
也可看出吳漢的“智”。
他為什麼隻帶二十人去?當然是要麻痹苗曾,讓他放鬆警惕。吳漢就是帶著多少兵馬去,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也占不到什麼便宜。還不如故意示弱,表示自己沒有準備,我就是個傻叉,很好對付的。
苗曾果然上當。
吳漢一擊致命之後,立即把大義名分扔出來,說這人不是他殺的,而是朝廷殺的。典型的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卻很有效,因為他手中確實有代表朝廷的節杖。這樣諸將會從心理上認為,他們要服從的不是吳漢,而是朝廷。
吳漢宣稱隻誅首惡,以安定諸將之心,這是把人的心理摸透了。苗曾的手下在他死後最擔心的是什麼?當然是被連帶著清算,保不住吃飯的家夥。如果這時吳漢再說要處理哪一個,信不信分分鐘當場被人砍死?畢竟他還是在彆人的地盤上,手下隻帶著二十個人。
他先解除了諸將的擔心,又讓他們各自去帶好本部的兵馬,這些將領就徹底安下心來了,接下來,朝廷讓乾嘛就乾嘛唄!那麼朝廷在哪兒?就在吳漢的手上,是那根節杖。於是吳漢順利地收了幽州之兵。
吳漢就是這樣的殺伐決斷,智勇雙全。若他隻是個魯莽的武夫,以劉秀之明見萬裡,鄧禹之知人善任,他怎麼會成為朝廷的最高軍事長官大司馬?
至於南陽的那場慘敗,劉秀要承擔很大的用人不當的責任,他真的是大意了。
南陽全是皇親國戚,水最深,關係最複雜。殺伐決斷、戰場爭先是吳漢所長,處理複雜關係他根本就不行,這是鄧禹的本行,再不濟馮異、岑彭也可以。
劉秀讓吳漢去南陽平叛,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也許是因為南陽集團曾集體拋棄過他們兄弟,想用吳漢來立立皇威?劉秀明知道吳漢的軍隊是什麼德形,人家就是靠劫掠補給的,還要把吳漢扔到那種地方,簡直讓人懷疑劉秀是不是有一種報複家鄉的惡意。
若是沒有鄧奉這隻老虎,可能南陽人就隻能忍氣吞聲,認栽了,可是曆史是沒有如果的,事實是,鄧奉這隻打盹的老虎被吵醒了,一怒之下掀翻了吳漢。
但這並不能說明吳漢很弱,隻能說鄧奉太強,強龍不壓地頭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