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林鬆了口氣,雖然帳不是這麼算的,大周若是擠擠還真能擠出來個一兩百萬將士,不過各州城鎮都是淪陷的情況下,這百萬大軍往哪放?但是,聖上能夠這麼想,是最好的。
剛剛皇上那般緊張神色,還真把張玄林嚇了一大跳,皇上內心肯定是不願意看到李自真謀反,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急躁也沒有用。
李如是對門外揮了揮手,整個禦林軍有條不紊如潮水般退去,這幾個權勢滔天於天下的人走出亭子。
程怡月麵色淡然自若,這些家國天下事和她這個女子沒有任何關係,她要做的就是讓皇上能住的舒服、安穩。
小皇子李乾民這個年紀也不會想的太多,現在在他感覺來看,自己也不過是比彆人尊貴一些,反正都是從苦日子過來的,就算哪天國破了,死了的話也就一了百了,不死大不了還是過苦日子。
一時間,這四人嘴角竟有幾分與事情發展狀況相悖的笑容。
張玄林和李如是二人路過楊烈臣沒有停留,這位節度使大人依舊跪在這裡,見幾人過來,他輕聲又問了句好。
皇帝陛下和丞相大人皆是沒有理會直接走出月洞門。
小皇子李乾民與程怡月走得稍微慢些,他拉著母後問道“母後,這位叔叔怎麼一直跪在這裡呀,他是不是犯什麼錯了,皇兒見他好可憐,要不要皇兒去向父皇求情一番?”
程怡月輕輕點了點男孩的額頭,輕聲訓道“你父皇的事,你不許插手,不管現在還是以後,你父皇做出的任何決定,你隻可以無條件信服,不能做出任何反對的事情來,民兒,你記住了嗎。”
程怡月語氣有一種不容反駁的氣勢,小皇子縮了縮腦袋輕聲說道“皇兒知道了。”
說完他抿了抿嘴,有些話在嘴邊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
知子莫若母,程怡月瞪了他一眼,“有什麼話彆憋在心裡,說出來吧,但是隻能和母後說。”
小皇子點了點頭,“若是父皇真錯了呢?我也不能反對嗎?”
“不能。”
“哦……皇兒知道了。”
李乾民好像有些失落,他低下頭踢弄腳邊的石子兒。
楊烈臣這時忍不住開口道“聖上是明君,不會做錯什麼事,聖上若真做錯了,作為皇子應當替皇上補過,皇子心中明了就行。”
程怡月眼睛微眯,她回頭看了眼還在跪地的楊烈臣,“節度使大人,好大的膽子,敢在皇上背後亂嚼口舌,以下犯上可是要砍頭的。”
小皇子見母後生氣,他扯了扯程怡月的衣角,“這位叔叔說的和先生說的一樣。”
程怡月疑惑,“哪個先生?”
“張丞相張先生呀。”
程怡月又看了一眼楊烈臣,語氣緩和了不少,“楊大人是讀書人,想必應該聽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楊烈臣點頭稱是,“儒學聖人所說聖言,學生如何不知,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程怡月淡然道“看在你教導皇兒的份上,本宮提醒你這麼一遭,好好想想吧。”
說罷,程怡月帶著還在生著悶氣的小皇子走了出去。
楊烈臣如遭雷擊!
他剛剛還在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自己無緣無故被當今丞相帶入京城,然後又讓自己在這麼多禁衛軍禦林軍麵前長跪不起,甚至天子都沒和自己說一句話,難不成是自己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丞相,還是說是師傅得罪了張玄林,這皇朝丞相拿自己開刀?
楊烈臣在跪地之時,腦海中想法極為豐富,越發認為是張玄林在耍他,帶入京城後不向聖上介紹就算了,故意借聖上之手來下自己的麵子,他心中的怨氣極大。
可就在皇後娘娘的那一句話後,他幡然醒悟,一個丞相何苦為難自己這個官場雛鳥?一個天子吃飽了撐的視若無睹?
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皇上和丞相這是在試煉自己!
楊烈臣口中又重複喃喃道“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他又想到張丞相入宮前的一係列隱喻動作,沒有聖上口諭的楊烈臣,緩緩站起了身。
豎日寅時三刻。
祿東山從十二監衙門走出,他看了眼天色,自顧自歎了口氣,穿過重重宮林,他來到禦書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