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嚴師台知道情況,言道“販私鹽的。”
私鹽?
嚴師台清楚,但凡是討生活的百姓都知道,大周朝一斤鹽要三錢到四錢銀子,也就是三四百文,太貴了,很多人一個月都賺不了一斤鹽。
而私鹽便宜,質量還比官鹽好,因為販賣私鹽的現象一直存在。
劉文炳說“我記得販賣私鹽是要殺頭的。”
嚴師台回答“百姓都知道,買私鹽都是重罪,何況是售賣?不過昵,無利不起早,對商人來說,短期暴富就要承擔風險,官府越是嚴懲私鹽販賣,乾這行就越是賺錢。百姓們沒辦法,很多人家吃不起官鹽,隻能買便宜又優質的私鹽。”
既然確定對方是販私鹽的,劉文炳提議,抓吧!
公孫劍搖頭拒絕,我們都讓百姓吃不起鹽了,還有何臉麵抓人?
派人跟著吧,先把情況弄清楚。
嚴師台越來越懷疑,救他上船的這幫恩公不是尋常人。
到底是多大的官昵,他也搞不清。
船隻抵達淮安的時候,公孫劍以為又回了臨清,巨大的碼頭。
隻是,絡繹不絕的人群哪去了?
魏國公、漕運總督徐弘基早已在岸邊等候,兩淮巡鹽使杜濱得到詔命也趕來了。
公孫劍登岸後受到官員們熱烈歡迎,公孫劍拉著徐弘基的手問“怎麼隻有碼頭,不見商戶?”
徐弘基回答“陛下親臨,安危第一。今日一切船隻不得入內,各處商戶暫時歇業。”
公孫劍覺得有那麼點道理,似乎是很多年代、很多地方迎接領導的標準規範。
對於皇帝,這等規格是沒問題的,隻怕各地官員亂用,隻要上級領導來了就封路、清街,老百姓還乾不乾活?
想到這裡,公孫劍麵色一沉,他必須從自我做起,命令隨行的《大周日報》記者做好準備,下麵要劃重
點了。
“魏國公,記住了,從此以後,無論朝中什麼官員前來,哪怕是朕也不行,不得禁止船隻出入,不得禁止商戶營業,不得禁止百姓自由活動。總之,不得擾民!”
公孫劍問那位記者,記住了嗎?一個字都不能少,發回順義皇莊,讓金主編刊登在頭版頭條。
徐弘基為難道“陛下,你這不是讓微臣難堪嗎?這才剛到淮安,微臣便已經犯下一樁罪過,還要登在報紙的頭版頭條,你讓我這古臉朝哪擱啊!”
公孫劍告訴他,以儆效尤,為官場樹立一股正氣,你是朕親近的人,承擔點委屈又算什麼?
一句話把徐弘基說笑了,其實,他挺委屈的。
皇帝在山東的事情都聽說了,筒直是一地雞毛。
山東巡撫李精白忙得團團轉,險些連小命都沒了。現在皇帝到了自己的轄區,他哪敢不小心謹慎。
碼頭上每日擁擠,誰知道會不會有意外,皇帝要是有個好歹,自己去哪哭?
他暫停貨運和商號,全是為皇帝好,為大周天下好。
但是,徐弘基理解皇帝的良苦用心,官員的迎來送往是該有所收斂,他貴為國公,仍然經常在碼頭迎接朝廷上過往的大臣和勳貴。
他這個漕運總督不隻管著運河,還管著稅賦、錢糧的運送,以及駐紮此處的兩路軍隊。此外,他同時還是地方官,負責淮安府、揚州府在內周圍好幾個府的各類事務,論人口毫不遜色於大周的任何一個省份。沒上任之前不知道,到了崗位才發現,這漕運總督可謂是大周朝職能最複雜的一個崗位。
你看看旁邊的兩淮巡鹽使,皇帝召他來肯定是捅婁子了,萬一治了他的罪,徐弘基還得跟著擔責任。
公孫劍腳步很快,徐弘基問“陛下何故腳步匆匆?”
公孫劍告訴他,“朕不想耽誤商家做生意,朕離開這裡,他們就可以繼續忙碌了。”
徐弘基笑而不語,看來皇帝很會作秀。
那名跟隨的記者立即記下來,這個細節可以好好的延伸,刻畫一位腳步匆匆從,卻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形象。
到了府衙,公孫劍喊過來兩淮巡鹽使杜濱,讓他彙報工作。
杜濱上任兩年多,對鹽務頗有了解,加上口才又好,說的頭頭是道。
公孫劍全程很安靜的聽他說完,中間沒有任何打斷,最後問了一句,“杜愛卿,你覺得身為兩淮巡鹽使,最重要的任務是什麼?”
杜濱想了想,回答道“替陛下和朝廷管好海鹽的生產,做好官鹽的運送和售賣,征收足額的稅銀。”
公孫劍搖了搖頭,“從杜愛卿剛才的一番話裡,朕判斷你是個稱職的好官。而且,自從你上任之後,此處的鹽稅逐年上升。隻不過,朕以為,你格局小了,太小了。”
皇帝批評就得聽著,杜濱隻能諾諾答應。隻是不知,到底哪小了。
“請問杜愛卿,大周朝的鹽稅是多了,還是少了?”
見杜濱露出為難的神色,公孫劍告訴他“實話實說,今日你我君臣暢所欲言,不管你說什麼,朕不會罰你,魏國公也不會罰你。”
杜濱道“回陛下,少了!少了太多!”
自漢武帝開始,鹽鐵官營,鹽稅成了國家稅賦的主要來源。宋朝雖國境狹窄,卻占了當時世界財富的一大半,後世的官方統計是世界gd的四分之三,每年的稅賦是一億六千萬貫。
大周朝發展兩百餘年,對這個數字隻能景仰,實在是望塵莫及。知道宋代稅收的主體是什麼嗎?恰恰是鹽稅。
無論是曆史上的北宋還是南宋,鹽稅都占了財政收入的一半。到了南宋末年,更是達到八成之多。完全可以說,沒有鹽,就沒有宋朝經濟的繁榮,就不會讓他們的國運維係那麼長時間。
而我們大周昵,疆域比宋代大了不止一倍,人口至少是那時的兩倍,鹽稅卻在減少,杜愛卿有沒有認真想過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