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春秋！
“門店通知明天上午8點，門店所有員工統一上班工裝，男士佩戴好領帶，女士上淡妝，於尚雲國際營銷中心集合，收到請回複。”
微信群裡突然收到勞經理所發之通知，店裡的人又坐不住了。
葉李玉本想開口問，但看見前台處的經理沒說話，她也隻是回複了“收到”。
“大家看一下群裡的消息，明天早上我們全部人都要過尚雲國際幫忙，著裝要求我已經發群裡了。”
“尚雲國際不是爛尾了麼，我們去那裡乾嘛。”葉李玉問道。
“是啊，原來業主一個月維權幾回，後來一個月一回，沒有用，開發商都申請破產了。”徐春鳳說。
“破產？那業主怎麼辦？”楊馨問。
“難了唄，我一個親戚在那交了首付，當時將近兩萬一平啊，30多萬打水漂了，不過還沒開始月供，項目就轉不動了。全款的最虧，一兩百萬，說沒就沒了。”徐春鳳說。
“哎，大家都在呢。”周義進到門店，邊走邊說，走到位置邊，拿起保溫杯，擰開蓋子，咕嚕咕嚕就是灌。
“周義，你跟大家說一下那邊的情況。”勞經理說。
周義放下水杯先喘完氣，說“我也是剛從尚雲國際那邊出來，明天大家都要過去哦。”
“哦對了，春姐，一會兒我發個表給你，麻煩你幫我打印一下。”
“好啊。”
周義按照慣例走到門店內的中間位置，以便聲音所有人都聽見，他要給大夥安排一件大活。
“尚雲國際這個項目，大家應該都知道，幾年前，五六年前就爛尾了，過程中也有過複工嘗試，也有過一波銷售入場，沒搞多久，還是停工，現在又要複工啦，明天早上就是他們複工發布會。”周義說。
“那個盤還有人信麼？都爛成這樣。”楊馨問。
“我們去乾什麼呀，搬磚？”
“聽周義說完。”勞經理道，但好像並不管用。
“也可以去當保安，情況不對我們先碰瓷，哈哈。”楊馨說，一下子又想到了那天遇到的業主拉橫幅事件。
眾人一人一句，門店內瞬間成了一個小市場，人人都在說話，但誰都聽不見誰的。
“大家聽我說完，我們這一次是去支援，也就是救場！他們因為在市場上的口碑極差，招不到銷售人員，所以我們這一次，是去現場兼職。當然了，有工錢，一個上午，每人200。傻站一上午就能拿兩百，這樣的活我願意天天乾。”
“乾肯定願意乾，隻是……”門店裡沒什麼存在感的周曉梅說。
“拿不到錢，怎麼辦？對吧。”周義已經猜到了大家的顧慮，胸有成竹。
“是呢，他們原來的房開，還欠著某個銷售公司的銷售傭金呢，銷售公司也跑去拉橫幅了，沒用，拿不出錢給你，隻能自己認栽。”朱光亮說。
周義笑了笑，“你們的顧慮的問題，我一早就想到了，跟爛尾項目沒有什麼仁義道德可講，隻能講利益。工錢啊，已經在我手裡了。”說完，周義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舉了起來。
“多少，讓我看看。”楊馨邊說，邊伸手。
“不能給你看，裡麵還有我的工錢，商業機密。”
“嗯……不行。”楊馨當著這麼多人也撒起嬌來。
“人家這次是包工頭了，乾的事情不少，理應拿多點，反正我們出人，時間一到就拿錢。”勞經理說。
“哦對了，經理，咱們審批提上去了麼？”周義衝勞經理問。
勞經理從前台位置起身，說“小事情，咱們自己安排就好，審批個啥呀。”
“集體行動，我認為還是請示一下好。”
“已經同意了。”
“有沒有問要錢？”周義嬉皮笑臉道。
“要也不給啊，咱們給大區掙的也不少了。”
“好，那咱們就開始安排分工了，整個發布會，其實內容也不多，就外場節目，內場接待客戶，外場3個人，內場4個，我內外場都在……”
“還在忙麼？”這是來自韓舒妍深夜的微信信息。
收到警花韓舒妍的信息後，周義退後幾步，身子轉個半圈拍攝一段視頻作為回複。
已是深夜，周義所在的地方是尚雲國際，一處商業綜合體，曾經的爛尾樓。活動現場在尚雲國際的中心廣場處，舞台已經搭設完畢，此時正在調試音響，舞台之下，塑膠凳坐席由一塊紅地毯分列兩旁，一旁座位外側是一塊兩米高的長條廣告畫麵。
而活動現場的另外一部分，內場——尚雲國際售樓處，燈火通明，裡麵已經圍滿了人。
周義一雙眼睛兩處都在盯著。
“全部搞定了，周哥。”跟周義說話的人是活動公司的。
“都沒問題了吧，主持人那邊，主持稿給過去了，節目都安排好沒，流程清楚了吧。”周義繼續說。
“放心，咱們以前的合作，哪一場不比這個大。”活動公司的人說。
“嗬，那倒是，行，那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7點半，你要是七點能到就更好了。”周義說著，眼睛依舊掃視四周。
一個鬨市區的爛尾項目，他看到過業主悲憤甚至崩潰的樣子，也見過討薪隊伍裡的農民工、材料商、甚至是物業保安，爛尾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房開步子賣得太開，搶地囤地，多盤操作，一盤不順，牽動著多個盤；有的是許多工程交給自己人操作，自己人可能也有專業的，但更多的，還是想著多掙錢，不是報價虛高，就是人力物力的浪費，還有一項小工程反複返工的；也有是沒有資金支持，全靠銀行房貸，政策一變，必定影響款項進度，時間一久，必然會有坐不住的人要捅婁子。
當然無論是什麼原因導致項目爛尾，傷害最大的還是業主。
“我知道大家都趕著這個時間來了，明天項目複工發布會，我們不是給做來府城市民看的，是給我們業主信心。項目正式複工了，之後就是交付辦證問題，這些我們都會解決的。”
售樓處裡，一個女人，長白襯衣，黑色長裙，上著淡妝，麵對著站著坐著的一群人——尚雲國際業主，淡定從容的回答著每一個問題。
“那什麼時候能夠交房？？”圍著白襯衣女人的一個男人說。
“對對對，乾乾停停，我們不想等了。”底下的人跟著說，一個人說完另一個就跟著說。
“大家聽我說，我們這一次項目複工，也要複售，好些客戶隻是交了定金，對吧，還有的，也沒開始月供吧，那項目還拖欠著工程款，這個大家也知道的，所以我們是一邊複工，一邊還錢，但錢從哪裡來，還是得看銷售。”白襯衣女人說。
“這個項目爛了好幾次，是救不活了。”人群中有人澆起冷水。
“我知道大家心急項目，但所知道的消息也不多，不敢說請大家相信我，但作為業主，大家不盼著項目回複活力，它一直爛下去，大家不僅收不到房，家裡的矛盾也加深，不是麼？”白襯衣女人，耐心地回答問題，一個人麵對著幾十人，它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一句。
“誰說希望項目爛下去了？項目好了，我肯定開心，隻是我們看不到它能回生的可能啊。”
這些業主心理上是希望項目得以運轉起來的，但積壓的情緒太久，此時也都是牢騷話。
“大家現在也是項目破產清算的債權方，清算公司也有在債券微信群裡跟大家複工的事，我們是一切為交樓。請大家給點時間，明天大家也可以來現場一起見證我們的複工發布會，現場還有不少禮品，我先代表項目感謝大家的理解了，謝謝大家。”白襯衣女人說。
無論客戶怎麼揪理不放，怎麼胡攪蠻纏，這個女人依然是年帶著微笑。
售樓處裡的人始終要回家的，夜深了，他們守在也沒用，作為爛尾樓業主，沒有人比他們更希望項目運轉起來，動起來還有盼頭，若停下來，多少人是絕望的。
周義一看時間，十一點五十了，他背對著在售樓處，點了一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