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頷首,淡笑道:“既如此,那便帶路吧。”
語出,德福大喜,當即再施一禮,恭請道:“好嘞!二位仙師,您這邊請!”
說著側身虛引,同時向一旁家丁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略施一禮便急匆匆向中堂跑去,好提前通稟老員外。
不過盞茶功夫,一行人便到了後園一座八角亭前。
亭高三丈餘,雕龍畫鳳,十分氣派;外有山石為屏,池水環繞;內設八仙桌一台,寬敞闊綽,可供數人同席。
桌上已擺滿珍饈美食,另有數名妙齡婢女侍奉在側,或持禮樂,或捧美酒。
見得元清,老員外大喜過望,登時快步來至近前,恭請見禮道:“老朽見過二位上仙。”
“無需多禮。”元清淡笑著回道。
老員外聞言起身,繼續道:“上仙恩德,老朽銘感五內,故特設薄酒一席,略表心意。老朽自是知道,凡俗酒食比不得仙府珍釀,但念及老朽一片赤誠,還請上仙萬勿怪罪。”
“員外言重了,”元清回道:“修行之人雖久不染塵俗,但偶爾嘗嘗人間煙火,也是彆有一番滋味。”
老員外聞言大喜,展顏笑道:“隻要上仙不嫌棄就好。”
而後欠身虛引,道:“上仙請!”
入席,落座。
在老員外與秦書劍兩人共同堅持下,元清坐了主位。席間自有觥籌交錯,鶯歌燕舞。
一桌菜,元清並未吃幾口,倒是那酒,清幽淡雅,頗有些滋味,是以多飲了幾杯;秦書劍則舉箸不停,滿宴佳肴大半都進了其人口腹。
老員外自是見微了然,故席間隻勸元清多飲,對秦書劍則暗使下人為其進菜。
漸漸,酒儘盤空,老員外酒氣上頭,額麵通紅,不過非但絲毫不顯醉意,反而更覺精神煥發。
停杯起身,望著新月初升,其一聲長歎,頗顯悵然落寞。
元清不為所動,自飲了一杯;秦書劍看過元清姿態,接話道:“良辰月色下,美酒佳肴前,員外又何故歎息?”
“請恕老朽失禮了。”老員外聞言先施一禮,而後歎道:“想我侯勁濤,三歲識千言,七歲背詩文,年至十六已通曉詞典精義;考而中秀,複而進舉,為官數十載,兢兢業業,儘忠職守,百姓無不稱道;辭官歸田後,更是常有除貧扶弱,施粥救難之舉。自問,上不負天恩皇命,下無愧黎明蒼生,中間一顆良心清清白白,卻為何年逾花甲仍膝下無子!無孝有三,無後為大,老小兒一脈單續,他日撒手人寰時,香火斷絕,如何麵見列祖列宗啊!”
言及至此,老員外已然淚滿沾襟,隨侍婢女,亦紛紛感言而落淚。
“老爺......”有婢女上前拭淚攙扶。
老員外瞥了元、秦二人一眼,見仍無動於衷,於是一咬牙,推開婢女,撲通一聲跪倒在元清身前,懇求道:“我知上仙恩德已如再造,但求上仙念在老小兒悲憐,再救上一救!”
言罷再拜,元清拂袖起身,淡淡說道:“員外怕是所求非人了,吾等修行中人,隻求逍遙長生,不知如何延綿子嗣。”
老員外聞言起身,追述道:“上仙錯意了。非是要延綿子嗣,小老兒年事漸高,隻想求些年延益壽之法或固本培元之丹藥,好多些時日,再試上一試。若得上仙應允,小老二定為上仙修祠建廟,香火供奉不斷,另有黃金萬年,百年成藥相贈,以表誠意!”
“法傳有緣,”元清依舊淡淡回道:“員外非是那有緣人。”說著便向外間走去。
秦書劍亦起身,亦步亦趨,緊跟在後。
老員外這時急向前數步,高聲勸阻,大袖掠過桌案,掃下酒盞一隻,摔得粉碎。
“上仙且慢,當真要見死不救嗎!”
元清充耳不聞,自顧自向前走去。
“好!”老員外轉悲為怒,高喊道:“既無慈悲心,哪還配做仙人!定是那無恥小人,謊作仙師!來人,將此二人拿下!老夫要一正仙師清名!”
話音未落,便見場中諸人,無論婢女奴仆,皆自腰間袖口,或抽軟件,或亮匕首;隨之數十名勁裝武夫手持長刀鋼棍,從後園各入口魚貫而入;更有數名蒙麵黑衣人,翻牆躍房,足踏虛空而來。
麵對此情此景,秦書劍麵有慍色,心中卻有戚戚。
元清默然,末了一聲輕歎。
隻見靈光一閃,其翻手取出一隻青皮葫蘆;葫口微張,吐出一顆三寸銀球;銀絲崩解,現出三道淡薄鬼影。
隨著一聲淒厲哭嚎,三鬼合和為一,又化作三首鬼物重現人間。
但見鬼影重重,聚散隱現;哀嚎哭求聲此起彼伏,短短一炷香功夫,園中諸人,儘遭屠戮,無一人脫逃。
死者皆身形完整,無有任何傷痕,亦無絲毫血色;而那鬼物,於元清近前重現其形,軀體厚重凝實,一身陰氣更勝往昔。
然而,未待其有其他舉動,便見劍光煌煌,清正明烈,如同旭日天降。
霎時間,【陰】核溶解,鬼體消散,好一個惡鬼厲魂,便作青煙散,神魂俱滅。
元清收手,現銀芒,起劍遁,破空而去;秦書劍怔怔站在原地,思量片刻後,亦轉身離去。
數日後,侯府破滅,其十數房妻妾分得家產後悉數離散。
又過數日,有傳言道,侯老員外遭厲鬼侵襲,一家上下幾近滅門,如今惡鬼仍盤踞在侯府,不日便會重現人間,再度作惡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