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2章孰親?
天津港,大明北方第一大港。
其背靠京師,連接華北、遼東,輻射西北、漠南。玉軸相接,百舸爭流;彩旗連天,千帆覆海,
與上海私港主出多門不同,天津私港有且僅有一個名號,即京華天津港。
在天津港中,最強大的勢力自然也就是以京華北洋艦隊為核心的北洋海貿同盟艦隊。而在此之外,亦有不少其他勢力的船隻借停此港,不僅有朝廷的漕船、江南的商船,還有來自於遼東、山東等地的船隊。
甚至在去年以後,天津港中還偶爾出現少量掛著縱向軟帆的洋船,雖然船上的水手等人隻被允許在私港中活動,但這些洋船能夠獲準暫時駐泊,已然是一大進步。
即便京華的背後是高務實這座大靠山,但京華爭取到朝廷這項特許也頗不容易,為此京華需要全權承擔這些洋人“倘若為禍”的一切責任。
也正因此,京華私港方麵製定了嚴格的管理製度來約束這些來自歐洲的商船。如商船進港之前,須接受京華方麵在港口之外的登船檢查,暫時上繳船載火炮、火藥、槍械、刀具等一切製式武器。
按照京華的規定,暫時收繳的各類武器,都會與對方船長或艦隊指揮,在清單上寫明並由雙方負責人簽字畫押。京華方麵對此要收取一定的保管費,但同時確保這些武器——包括火藥在內——得到妥善存放。
同時,京華也進一步加強了海港的武裝家丁部署,成立了相較於以往更加專業的港口護衛隊。僅在天津港一地,京華的港口護衛隊就高達八百人。當然,這些護衛隊並不是單單為洋人布設的,天津港內的各項安全事務都有賴於他們的工作。
這年頭敢於出海跑船的水手可沒幾個老實巴交的貨色,雖然天津港內京華自家的船比誰都多,水手也自然最多,但總不能指望靠水手們去維護治安,專門的“港口憲兵”還是需要的——要不然萬一京華自家的水手互相之間鬨了矛盾,這事還有人能管嗎?
因為這一係列的措施,天津港的治安氛圍還是相當不錯的。尤其是在高務實這位“天下第一文帥”的大名威懾下,連同屬北洋海貿同盟的一批勳貴親信,哪怕他們在其他地方耀武揚威慣了,但一進天津港也會不自覺地變得老實起來,極少有敢生事的。
不過,天津港方麵今天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一艘掛著京華自家“書與劍”旗幟的武裝運輸艦上,有人明確拒絕搜查房間。
更讓天津港主管孫維風麵色陰沉的是,這批人宣稱“除非高司徒親至,否則誰也不能進房搜查”。
孫維風並非高家家丁,更不是家生子,而是和“聘用掌櫃”一般性質。從他的父輩起,孫家幾兄弟就是高家的聘用掌櫃,大都能力出眾。到了他這一輩,堂兄弟之中甚至考中了兩個秀才,其中一個便是他。
不過他自問再考舉人已經沒什麼指望,因此依舊為高家效力。經過十餘年的努力,他在三十一歲時做到了天津港主管,完全算得上年輕有為。
靠著能力做到天津港主管的他,處理過各種各樣的難題,但對方猖狂到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讓他忍不住有些怒意。
“對方究竟是什麼人,弄清楚了沒有?”帶著人趕到泊位碼頭的孫維風朝帶隊檢查受阻的港口護衛隊中隊長問道。
那中隊長回答道:“問過本艦艦長,他說是遼東葉赫部進京加貢的使團。”
“是他們來了?”孫維風顯然聽說過這件事,但看來他也不知詳情,因為他接下來道:“這些夷人果然不懂規矩,朝廷準他們走海路上貢已然是特事特辦,他們倒還自以為了不得了,連京華的規矩也敢拒不遵行。”
那中隊長連連點頭,又問道:“主管,那咱們現在怎麼辦,要強行繳械嗎?呃,小的是說,他們畢竟是使團,是要去給皇上進貢的……”
“給皇上進貢自然是大事,但到了大明的地盤就要守大明的法度。天津港的法度也是大明的法度,難道就不需要守了?”孫維風顯得很平靜,略一擺手道:“且隨我上船交涉一番,若他們依舊冥頑不靈,該繳械的還是得繳械,該搜查的自然也得搜查。”
然後他又頓了一頓,眼底閃過一絲不屑,嗤笑道:“竟敢說要老爺親自來才能搜查?笑話,就算納林布祿和布寨來了,憑他們那兩塊料,也配老爺親至?”
“哈哈哈哈!”中隊長和周圍的港口護衛隊隊員一齊笑了起來。
“咱家老爺要是在這兒,兩個女真夷人隻怕老早就跪著爬過去給老爺舔鞋底嘍!”
“哈哈,你這麼一說,我都想得出來那個模樣啦!”
眾人你一眼我一語,紛紛打著哈哈嘲諷起來。
孫維風隻是略帶微笑,施施然在護衛隊的開道下登了船。他一上船便發現船上的水手和穿著打扮完全不同的一批女真人涇渭分明地站成兩撥,不過相互之間並無敵視之意。
至於先行抵達的另一部分港口護衛隊員,他們則直接站在一群女真人的對麵,看起來正在對峙。
這些護衛隊員手裡的雁翎刀已經出鞘了,倒是對麵的女真人沒有兵器在手,卻不知他們是沒有攜帶兵器,還是自知處境不敢拿出來。
孫維風走上前一些,護衛隊員們很有眼色地給他讓出一條路來,因此他很快走到了最前麵,直麵女真使團。
女真使團此時領頭的人是一名年輕漢子,體格頗為魁梧,一雙三角眼雖然不大,但其中明顯有一種戰場上磨煉出來的冷厲與老練,與其年齡頗不相配。
“敢問來者何人?”年輕的女真漢子用還算標準但帶著明顯遼東口音的漢話問道,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還學著漢禮抱了抱拳。
孫維風沒料到這般情景,但既然一介夷人都能主動示禮,他也隻好略一拱手,答道:“我乃京華天津港主管,鄙姓孫,你便是塔魯木衛使節?”
前文曾有述,塔魯木衛即明廷對葉赫部的官方稱謂。
誰知那年輕人聽了這話,麵上卻似乎閃過了一絲尷尬,但他很快還是點頭,答道:“正使是我父親,我隻負責使團安全。”
孫維風以為他之所以尷尬,是因為自己把他當做正使,因此也未曾多想,淡淡地點了點頭,問道:“既如此,令尊何在?”
年輕人尚未來得及回話,一名四旬出頭的女真人從船艙裡走了出來,也朝孫維風抱拳一禮,道:“塔魯木衛貢使、扈倫野人索爾果見過孫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