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於謙被抓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思,因為彼時於謙手裡仍實際掌握京師大部分兵權,如果他真要反抗,這政變能否成功都很難說。
但無論如何,於謙這一死給大明朝留下某種“政治遺產”式的政治思維,即大明的文官無論看起來擁有多大的權力,在皇帝麵前也不會反抗,或者沒有反抗的能力。後來的皇帝們之所以越來越敢於向文官放權,可能也有這方麵的原因摻雜其中。
那麼,既然大明朝上上下下都不會覺得高務實能有“功高震主”的可能性,立下滅元大功之後的高務實豈不就可以算得上無懈可擊了?到那個時候,高務實自身無懈可擊,那他一旦打擊異己,心學派靠什麼抵抗?
這就好像兩個人決鬥,其中一人金剛不壞,他無論是神功精絕還是亂打一氣,最終死的都隻能是他的對手。這還鬥什麼鬥,不如早早認命拉倒。
申時行願不願意認命拉倒或許還不好說,畢竟他這人和徐階很像,沒準能忍辱負重等待時機,但以王錫爵的性格來看,他是肯定不會認命的,一定會選擇鬥到底。
以眼下這般局麵,高務實離“金剛不壞”看來已經隻差這場勝利了,王錫爵難道真的會傻傻等到他獲勝再去反抗?肯定不會,王錫爵要行動必然會選擇在高務實獲得這場勝利之前就行動——他之前剛剛起複回京就用“正國本”先聲奪人,足見其喜歡掌握主動。
當初如此,如今必然也會如此。
不過,他如果要出手,會選擇從何處著手呢?高務實不禁陷入了思索。
在這場戰爭中拖後腿?這似乎很難,畢竟高務實為了確保此戰勝利,囤積了足夠多的物資,後勤補給線也交給了自己人,王錫爵在這裡應該很難上下其手。
至於軍事指揮層麵,高務實以蒙元經略身份拿著大明朝迄今為止權力最大的一把尚方劍,兵部又是實學派的地盤,似乎也不存在被人插手的可能。
指揮體係不會亂,後勤補給有保障,王錫爵在這兩個最重要的方麵都不具備乾涉的能力,也就談不上拖後腿了才對。
且慢,李如鬆到底還是心學派的人,難道……不對,李如鬆不是李成梁,他考慮政治問題比李成梁簡單得多,讓他放棄立下如此大功的機會來和自己搗亂,他肯定不會乾。而以李如鬆的脾氣,如果王錫爵真要強迫他,沒準這位爺直接反出心學派也說不定,以王錫爵的智慧不會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內部沒有破綻,難道是外部?高務實心中一突,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但又覺得不可能——王錫爵再怎麼說也是朝廷閣臣,同時他也沒在邊鎮乾過,不應該也不可能聯係上圖們,搞出驚世駭俗的通敵操作。
高務實冥思苦想,依舊不得其解,暗道:這就奇了怪了,各個方麵都不可能,王錫爵還有什麼辦法好想?總不可能紮個小紙人,打算在家咒死我吧?
王錫爵當然不會乾這種毫無意義的事,彆看他在蘇州時似乎也相信了自己女兒“得道成仙”,但那其實隻是為了掩飾女兒精神異常而故意為之。想他王閣老堂堂一個心學派的當世大儒,“子不語怪力亂神”的道理難道還要彆人教?
事實上,王錫爵雖然不出意外地正在想方設法讓高務實不能贏得這次戰爭,但他此時麵臨的阻力卻很大,以至於他能做的事情也著實不多。
這裡頭還有個相對比較異常的情況:申時行雖然也認為高務實一旦此戰獲勝,將對心學派帶來極其巨大的挑戰,但他卻不同意王錫爵想法子讓高務實戰敗,他隻同意讓高務實“難獲其勝”。
戰敗和“難獲其勝”當然是有區彆的,調動六十萬大軍卻戰敗,那通常意味著官軍遭到了巨大的損失。申時行雖然是心學派當前的黨魁,但他畢竟也做了好些年的首輔了,他的良知不允許自己做出這種賣國之舉。
不過“難獲其勝”就不同了,比如說高務實那邊尚未取勝,便因為某些意外隻能撤軍返回,這也不失為一種“難獲其勝”。所以申時行目前的要求很明確:想辦法讓高務實無法順利完成此戰,但不允許心學派內部以任何方式故意讓高務實戰敗——無論這做法是否能達成,總之申時行不同意這樣操弄。
這無疑給王錫爵的行動造成了很大的限製,讓他隻能把目光投向高務實的“大後方”,也就是大明國內。他必須想方設法讓大明出現內部麻煩,這麻煩不僅要緊急,而且一旦置之不理危害會很大。如此目標一旦達成,就可以逼迫高務實撤兵回國,把精力用在安定內部上,間接使此番北伐無疾而終。
王錫爵本來是打算從各地藩王身上想辦法,比如慫恿某位藩王起兵。一旦發生這樣的事,朝廷未免出現又二次“靖難”,大概率會極其重視。
倘若這位藩王起兵之後真的能鬨出比較大的動靜,皇帝為了避免成為另一個建文帝,多半會需要抽調精銳去平叛。這些叛亂勢力究竟是真的強大還是徒有虛名,把高務實調回來一試便知。一旦朝廷這樣做了,高務實的各種計劃就算是徹底破產。
然而若真是僅僅如此,那就太小看王錫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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