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誰能贏嗎?”更為漫長的沉默之後,滿臉寂寥的狐女幽幽說道
“我也不知道…”
…
麵色難看的魚謙抬頭向四周望去,手上的通訊器早就被他反複捏的快要變形了。可以往不管多麼惡劣的環境下,都能順利接通的對災部頻道,此刻卻遲遲無法發出和接收到任何信號。顯然整座拜月祭壇,都已經被某種神秘的力量隔開了。
當然他也嘗試了離開祭壇籠罩的範圍,來到這片深淵礁石邊緣的水牆之下發起聯絡,但結果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雖不知道究竟是因為水牆的阻隔,還是飄浮在空中億萬噸已經具有了生命,正不斷發出悠遠低吟的海水團影響。從結果上來說,自己已經被牢牢困在這片區域中了。
無論是最開始被任源升起還未落下的數億噸海水,還是之後在這片水牆圈起的深淵中舉行的拜月儀式,聲勢上都不可謂不浩大。可魚謙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對災部那套引以為豪的天網係統,直到現在都對這裡的異變熟視無睹。
然而以他現在的知識儲備和能力,既無法恢複與對災部的通訊,也無法破解這處空間的封鎖。除了對著空氣無能狂怒之外,什麼都做不到。無可奈何之下,他隻得默默的回到了祭壇頂端。
仰躺在地麵上的劉蕊,雙頰早已失去了全部的血色,透出如屍體般泛著濃濃死氣的灰白。隻能從其口中間或還在響起的,若有若我的呻吟判斷出,後者仍還保留著最後的一絲生機。隻是這絲生機就如暴風雪中的蠟燭,與其說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徹底熄滅。倒不如說還能撐到現在,實在是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
坐在少女身旁的魚謙非常清楚,這個奇跡能維持下去全仰賴於腳下還在運轉的拜月祭壇。這也是為什麼儘管他有懷疑任源走後,隔絕通訊的力量就來源於這座祭壇。卻仍不敢對祭壇本身,進行任何的破壞。畢竟就算他猜的沒錯,破壞祭壇之後真的恢複了通訊。那麼體內血液早已流乾的少女,也絕對會在祭壇停止運轉的瞬間失去生命。
無法主動聯絡部裡發起求援,那麼他就隻能儘自己的力量來對少女進行急救了。可麵對後者胸前,那個能把他頭輕鬆塞進去的貫穿傷。過往學習過的所有醫療知識,眼下都已經變的極為蒼白無力。甚至就連最基礎的止血,也讓他感到完全無從下手。
最後魚謙也隻能脫下身上的製服,勉強的將少女的上半身給包裹起來。任由汩汩流出的鮮血,在光潔的祭壇頂端不斷伸展蔓延。直至少女體內的血液,就這樣儘數流乾。
當今早還在六號彆墅地下三層的時候,他還以為任源之所以聯係劉蕊,隻是想要利用在三號院身居要職的後者,幫忙準備溝通鏡月世界儀式所需要的資源。然而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包括那句“帶你去見你父親一麵”在內,全部都是前者的布局和算計。
此刻他的心中充滿了疑問,他想知道任源既然做好了在鏡月世界內和普羅米修斯廝殺的準備,為什麼還要利用劉蕊進行這場危險的試探。他想知道那個普羅米修斯到底想和前者談什麼,為什麼隸屬對災部的劍閣,會和如此瘋狂危險的怪物合作。
他還想知道劉蕊射出去的那枚子彈,究竟是用什麼做的,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威力。而且就算少女在三號院中的職位再高,終究隻是名部門主管。這危險到能令那個普羅米修斯都在意的事物,究竟是怎麼被她拿到的?
從敵人普羅米修斯口中冒出的那句疑惑,同樣也令魚謙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對災部三號院的管理,真的已經鬆散到了這種地步了嗎?現在想來,劉蕊能夠把整船的封存級異物帶出來這點,也透著十足的古怪味道。
堆積在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多到即便胸前沒有受傷的他,也深深的感到快要喘不過氣來。他今日本是報著揭開所有黑幕的想法,跟隨任源來到這裡的。可如今過往的疑問不僅沒有得到任何的解答,麵前的疑雲反倒愈發的濃重了起來。
浸血的香煙被魚謙捏在手中無意識的揉搓著,金黃色的煙絲根根跌落,淹沒在少女微涼的血泊中。心亂如麻的他已經忘記了,將過濾煙嘴塞進唇中。自十年前女兒魚瑤殞命的那天算起,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心中再次悄然湧上了恐懼的感覺。
這種恐懼並非源於近在咫尺的死亡,魚謙早已拋卻了對死亡的恐懼。或者說在很久之前,他便已經當自己死了。支撐著這副軀體行動的,不過是個被複仇的火焰所折磨的瘋狂靈魂。死亡對他來說,或許更像是形同恩賜的解脫。
令他感到恐懼的,是麵對未知命運時,那種如墜深淵般通徹的無力感。不管怎麼努力,不管如何掙紮,命運都如奔湧的雪崩傾倒的山峰,帶著完全無法抗拒的力量撲麵而來。最終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慘劇,在他麵前不斷的上演。哪怕竭儘全力的去抗爭,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就像從不相信這個世界存在神明一樣,魚謙對於宿命論向來也是嗤之以鼻。但此刻他從未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冥冥之中似乎有副無形的大手,帶著令人作嘔的惡趣味操控著自己身邊的一切。用一個又一個悲劇,摧殘著他的靈魂。
眼中溢滿麻木之色的魚謙緩緩抬起僵硬的腦袋,望著空中被海水所阻隔的朦朧明月,感到了深深的絕望與徹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