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猜我今天遇到誰了?”她笑了一聲,接著說“就是賣早餐那家的小媳婦兒,我還說呢,早餐店怎麼關了那麼久,原來他們回老家生孩子去了,嘿嘿,我今天可看見那孩子了,長得白白胖胖的,可惹人愛了,就是不讓生人摸,你要摸一下啊,他哭的老厲害了,那聲音就跟打雷似的……”
王曼邊說,邊為林越溪擦拭著身體,每說到開心處,她都要頓幾秒鐘,好像在思考怎樣才能用最生動的語言將那場景完美地描述出來,待為林越溪擦拭完畢,她的趣事也差不多說完了。
“孩子啊,你好好睡,我晚上再來陪你。”王曼收拾著東西,準備起身,卻見床上的人眨了眨眼,她揉著渾濁的眼睛,不敢相信剛才的所見。
“孩子,你剛剛是眨眼了嗎?如果是的話,你再眨一下……”王曼有些激動地說,直直盯著林越溪的臉看。
林越溪也沒讓她失望,又眨了一下,她更加激動,撲通跪到了地上,嘴裡念叨著“謝天謝地”的話,滿布皺紋的臉,劃過兩條清晰的淚痕,不難看出,她是真把林越溪當自己的孩子了!可當她再次喚著林越溪的時候,林越溪又變成了開始呆滯的模樣,隻是閉上了眼皮。
王曼一下明白了其中的緣由,自個兒念叨著什麼,便匆忙離開了學院,這一離開便是一夜未還,待到第二日,太陽已經從東邊升起。
朦朧的光輝透過窗戶灑進林越溪的房間,王曼才拖著沉重又疲乏的腳步匆匆邁了進來,眼下頂著兩個深深的黑眼圈,眼裡布著幾根明顯的血絲。
“來,孩子……”她將一個不知從哪弄來的舊手機放到林越溪枕邊,按了中間的播放鍵,屋內頓時響起嬰兒的哭啼聲,渾厚有力。
原來她昨天如此匆忙的離開,竟是為了去早餐鋪找那一對小夫妻,但她到的時候,早餐鋪已經關門了,她便守在門外的角落等待,整整等了一夜。
雖是夏日,夜晚的地板仍舊傳來陣陣涼意,她扯了塊破布裹在身上,在路人或不解或嫌棄的目光裡,始終沒有移過半步。
趕了個大早,她終於等到夫妻二人,便哭著向他們訴說了事情的經過,隻是添了點顏色。
說她的侄女兒因為流產的事傷心過度,一直昏迷不醒,就想跟他們求一段嬰兒哭啼的錄音,夫妻二人都是善良熱情的好心人,一口答應下來,還拿了自家不用的舊手機送給她,教她如何開機,又如何播放音頻。
她感激的連連磕頭,惹得夫妻二人實在不好意思,便想留她在店裡吃點早飯,卻被她一口回絕。
待王曼離去,二人還在感歎這位大娘對待自家侄女兒的心意,殊不知她隻是為了一個連姓名都不清楚的陌生女孩兒,而這情分,也隻源於短短一個多月的照顧和陪伴。
“孩子,你聽……”她將音量放大了些,守在床邊,一眨不眨地望著林越溪,生怕錯過什麼。
嬰兒哭泣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格外清晰,林越溪隨之慢慢有了反應,眼下滑過兩行清淚,融進她耳邊的碎發。
“孩子……”王曼抬起瘦骨嶙峋的手,緩緩替她拭去了淚痕,心裡竟也說不出的酸楚,背過身去,偷偷抹著眼淚。
“咳咳……”伴隨微弱的咳嗽,林越溪漸漸睜開了眼睛,許是眼前的光有些刺眼,她睜了好久,才勉強睜開一條縫,王曼也不急,耐心地守在一旁,內心的激動不可言喻。
“你……”沙啞到幾乎失聲的嗓音,是長期昏迷的後遺症。
“孩子,彆說話,好好休息,你餓了嗎?我去給你找點吃的。”王曼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又哭又笑地起身。
林越溪的唇角微動,似乎在笑,眼底的淚卻更加洶湧,她有多久不曾聽過這麼溫柔的關心了?她有多久不曾被人這麼真情以待了?
她將這抹溫暖捂在心底,讓它化成暖流,包裹她支離破碎的心,讓她死裡逃生的命裡又多了幾分人情,讓她再次有了可以支撐的理由。
她自是知道孩子已經沒了的事實,那本該凸起的小腹,如今平坦得就像不曾有過什麼。
她還記得昏迷前楚修奕答應過自己的話,閉目自嘲,是啊,他為什麼會答應呢?當然是為了拿掉她肚子裡的孩子!
她又想,或許,在她還未被送到這裡的時候,或許,在那些醫生還未下手的時候,她的孩子已經胎死腹中了。那是她自己的骨肉啊!她怎麼可能感受不到!她隻是不想承認,隻是想和他周旋固執。
她總是那麼傻,也總是在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