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自小就愛遊俠,喜歡聽這些光怪陸離的事情。可這麼多年卻一直沒見過。今天在嵩秋樓有幸聽聞這種奇事,自然要過來看看熱鬨!大師請放心,我們兩個都會功夫。”
“那兩位自便即可!”
道善見他們並不打算坦誠相待,便索性不再使用尊稱。惱怒之餘轉身便接著繼續前行,不再理睬身後的二人。
二人對視一眼,懷荒朝元曈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上,兩個人便緊隨道善進入坊內。
進了修義坊坊門後,道善隨即找了一個老嫗問路。那老嫗見到道善,先是口念佛號,然後馬上為他指路。
年輕和尚自坊中南第一橫街往東一路直行,大約行了一炷香的工夫,遠遠便看到一群人圍在一戶人家的門口。
“真是怪哉,怎麼還有狗變成羊這種事?看起來不是吉兆啊……”
“就是說,我活了幾十年,這種事還是親眼見到!”
“裴老丈告知官府了嗎?乾脆把這怪物送到洛陽公廨去,讓官府來處置!”
“不如吃了它,看看它究竟是狗肉味還是羊肉味!”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就如同麻雀般合圍在一起。
道善找了個空隙鑽進人堆,隻見人群圍著的是一條非狗非羊的東西,它躺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一位老者正坐在旁邊守著。
“快看,來了個大和尚!”不知人群中誰叫嚷一聲,眾人目光瞬間從地上的怪物轉到道善身上。
“南無不動如來,請問這位老丈可是裴檀越?”道善看著地上的老者,雙手合十行禮道。
老者看到道善,顫顫悠悠就要起身。奈何在地上坐的時間太久,他好像有些力不從心。道善見狀急忙伸出雙手將老者攙扶起來。
老者站穩之後,握著道善的手臂,聲音已有些哽咽。
“老朽正是裴氏,小法師是為了老朽這條狗而來嗎?還請法師……千萬救救我的阿陀,老朽孤苦無依,十年來隻有它與我作伴。它如果死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裴檀越,小僧是教義坊太原寺中的比丘,今日在南市聽聞施主家中發生怪事,特地從河南縣趕來。我來此地就是為了一探究竟,施主請寬心,待小僧查看一番。”
“原來是太原寺中的法師,那一定法力高強!”
“真是個氣宇軒昂的漢子,去當和尚真是可惜了。”
周圍人群又是一陣嘈雜。
隻見道善蹲下身,近距離觀察躺在地上的黑狗。
眼前這條所謂的狗,上半身已經變化成了赤紅色。它的頭上長出四隻盤曲的長角,口中生獠,前肢化成了蹄子,似羊而非羊;後半身卻依舊是狗的形態,看起來頗為古怪。
怪物此時雙眼緊闔,嘴裡還發出類似嬰兒的嚶噯之聲。
道善用手探了探這怪物的蹄子,一股火熱的觸覺瞬間從指尖傳來,疼的他“嘶”的一聲抽回手臂。
“果然……”他低聲咕噥,隨即向周圍朗聲喊到“各位街坊請速速散開,這隻狗已經化成了怪物,等到它另一半也變化了,就是危害人命之時。各位請回到家中暫時不要出門!”
周圍的街坊百姓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連太原寺的高僧都這麼緊張,那這個怪物一定很可怕了。
眾人聽完道善的警告之後,慌忙作鳥獸散。不一會兒的工夫,原本擁擠的巷道就隻剩下裴老丈、道善和元曈懷荒四個人。
“這不是狗,也不是羊,而是猼夷。”懷荒在一旁淡淡說道。
道善聽到懷荒此言猛然轉身,甚為驚異的看著他說,“你竟然也知道這怪物是什麼東西?”
元曈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疑惑的向懷荒問道“什麼猼夷?”
懷荒走向前,靜靜看著地上的怪物,“猼夷是古籍中記載的一種凶獸,傳說它長著羊的模樣,頭上有四隻角,前腋下還各生有一隻眼睛。”
說罷懷荒取下腰間長刀,蹲下身挑起怪物的右前蹄,一隻緊閉著的眼睛赫然夾在它的腋下。
“這東西……看起來有點可怕。”元曈不禁感歎道。那日在家中見到青虜的原型,他都沒有現在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道善點了點頭,跟著說道“周身如火,喜食人。中國的《山海經》記載為猼夷,而天竺佛經中管它叫阿闥羅,經傳上說猼夷多出沒於亂世。可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安樂,這種凶怪怎麼會突然現身人間?”
“法師,俠士,你們是不是弄錯了?阿陀在家中養了十年,是我看著它長大的啊!”裴老丈在一旁聽說自己養了多年的黑狗竟然是怪物,不由地爭辯道。
“它的下半身在動!”元曈瞟了一眼這個猼夷,發現它口中嗚咽不絕,後半身微微顫抖,前半身的火紅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像後蔓延。
“看來已經不能再讓它留在城中!”
道善轉身向裴老丈,“裴施主,現在事態緊急,小僧必須帶此怪離開洛陽城。否則它在城中十分危險,很可能傷害施主和城中百姓的性命。”
“法師,你能不能不要傷害阿陀的性命,這麼多年它就像我的家人一樣。”裴老丈扶著道善的手臂,悲戚地哀求道。
“這……”道善聽裴老丈這麼說,竟然一時語塞。
斬妖除魔是他作為出家人的職責,假如這隻黑狗完全變成怪物,那一定會危害鄉裡,自己在必要時機絕對會將他誅殺。
元曈見道善遲遲不語,知道他無法給裴老丈這種保證,便開口為道善解圍“道善大師是出家人,肯定不會破殺戒。元曈在這裡向老丈保證,我和這位斛律俠士會一同隨法師到城外,道善大師絕對不會傷害阿陀的性命。”
“既然有這位俠士作保,老朽就放心了。”裴老丈這才安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