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懷孕八個月的時候,寧晚晚又來刺激了她一回,跟寧晚晚吵完沒多久她就早產了,生產的時候大出血刮了宮,她拚死要保住孩子,結果孩子出生不到兩個小時,眼睛還沒睜開就走了。”
說到這裡,寧綏和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那一天的痛苦。
寧皎依本來身體素質挺不錯的,若不是因為那次的傷害,她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
傅定泗看到一向不正經的寧綏和露出這樣的表情,就能想到當時的寧皎依有多痛苦了。
他胸口憋悶,捏緊了掌心,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拚湊出一句完整的話“她生孩子……是在幾月?”
寧綏和說“八月九號,可笑吧,前兩天我還在給她過生日。”
八月九號。
聽到這個日期,傅定泗一把捏緊了拳頭。
當時……他已經出事兒了。
雖然記得不清楚,但傅定泗看過病曆本,他是八月七號的時候被送去icu的。
傅定泗覺得自己被卷入了一張緊密布置的陰謀網裡,而這個網卻是由他的至親親手編織起來的。他被這張網困了四年的時間,到現在終於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周圍的一切都真假難辨。
沒有記憶的人,根本無法對過往的事情做出判斷。
傅定泗沒有跟寧綏和提自己出車禍的日期,他沉默了一會兒,艱澀地開口問他“後來呢?她……怎麼樣?”
“你覺得她會怎麼樣?”寧綏和覺得傅定泗的問題可笑得很,“男朋友劈腿了,孩子沒了,又被醫生通知以後也不可能再懷孕了,接二連三的打擊,你覺得她能怎麼樣?”
傅定泗聽得心口揪緊了幾分,他覺得自己呼吸都困難了……
他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你是不是覺得她很厲害,誰都欺負不了她?”這時,寧綏和又開口了。
傅定泗被寧綏和問得啞口無言,不知道如何反駁。
他必須承認,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是這麼認為的。
他僅有的這段記憶裡,從第一次和寧皎依見麵時,她就是趾高氣揚咄咄逼人的狀態,而寧晚晚一直都扮演著那個被她欺負的角色。
所以,他下意識地就形成了思維定式,覺得寧皎依不會被任何人欺負。
寧綏和冷笑了一聲,“不是想知道她後來怎麼了嗎?行,我告訴你。”
傅定泗的右眼皮跳了起來,他攥緊了拳頭,等著寧綏和繼續說。
就像是等待宣判的犯罪嫌疑人。
“因為沒了孩子,又被告知以後都不能懷孕,她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開始隔三差五地自殘自殺,必須要人二十四小時守著。她剛得病的第一個月暴瘦到了七十多斤,整個人像個排骨架子。”
“國內的醫生根本控製不了她的病情,而且醫生也建議給她換個環境,後來我帶她去了倫敦,在那邊找了專門的心理醫生給她做治療。半年的時間,她總算能過正常人的生活了,後來她在那邊讀了研究生,用藥用了兩年多。”
“到今天她都沒有痊愈,傅定泗,如果我能攔著她,我絕對不會再讓她跟你有任何糾纏,她所有的痛苦都源自於你,我他媽隻要一看到你就會想到她之前因為受過的那些罪,真的,要不是因為她,我隻想砍了你。”
“抱歉。”傅定泗有些失語了。
寧綏和的這番話衝擊實在是太大,饒是他這種心理素質強大的人,一時半會兒都緩不過來。
寧綏和聽到傅定泗的這句道歉之後隻想冷笑,“道歉有個屁用?傷害已經造成了,你他媽什麼都不記得,雲淡風輕來一句抱歉,就能抹平她之前受過的罪了?”
“我沒有這麼想。”傅定泗否認,“我隻是……總之,是我對不起她。”
不管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就算寧皎依真的跟盛馳耀有什麼,她也不該承受這樣的痛苦。
更何況……她和盛馳耀的事情,很有可能隻是一場誤會。
“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她,就趕緊跟她離婚。”寧綏和看著傅定泗“從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就在盼這一刻了,世界上那麼多好男人,她怎麼就非得執著於你這個人渣。好在她現在想通了,離婚協議書年後我會讓律師交給你,你要是稍微有點兒良心,就趕緊簽字放她走,她留在你身邊過不上什麼好日子。”
“如果不是我呢?”傅定泗沉默了一會兒,很認真地對寧綏和說“如果之前的那個人回來,結果是不是可以改變。”
“我看你他媽是喝高了。”寧綏和咬著牙,“彆跟我搞文字遊戲,在我眼裡你們就是一個人。”
不管是之前那個還是現在這個,都是一樣的渣。
“不是。”傅定泗很認真地否認“從社會學上說,我們不是同一個人,她愛的那個,也不是我。”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傅定泗的聲音裡染上了幾分落寞。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有些悲哀地想,如果寧皎依也能一直分不清他們兩個人就好了。
如果她一直把她當成另外一個人,是不是就不會離婚了?
傅定泗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冒出來這種卑微的想法。
寧綏和聽出了傅定泗的失落,但是他對傅定泗沒有任何同情。
走到這一步,都是他自找的。
寧綏和沒想過挽留他們的這段婚姻,他巴不得讓寧皎依離傅定泗遠一點兒,而且是越遠越好。
“既然你知道她愛的人不是你,就趁早離婚,反正他也不會回來了,就算回來我們皎皎也不稀罕。”寧綏和說,“你倆其實有一點挺像的,都是人渣。”
“他們之間可能有誤會。”傅定泗沒有因為寧綏和的說法而生氣,仍然很耐心地給他解釋著“我會想辦法讓他回來,等他回來,他們之間的誤會就可以解開了。”
至於要不要在一起……那也輪不到他來管了。
傅定泗想,他做了這麼多傷害寧皎依的事情,或許這是唯一彌補的機會了。
把她愛的那個人還給她,給他們一個解開誤會的機會。
傅定泗想著自己之前看過的那些照片。
他看她的眼神那麼深情,怎麼都不像是會背叛她的樣子。
寧皎依也一樣,她如此死心塌地,甚至不惜找一個替身來緬懷他,足以證明她對他有多麼地用心。
他們之間,可能就是差了一個彼此解釋的機會而已……
等弄清楚真相,他們說不定還是能走到一起的。
“回來?你做什麼夢。”寧綏和聽到傅定泗的這個想法之後,隻覺得他可笑“你以為傅家的人還會給他回來的機會?當年他們費了那麼大的勁兒才把你留下來,怎麼可能。”
“我會有辦法的,給我一點兒時間。”傅定泗並沒有直接跟寧綏和說自己找了醫生的事兒。
傅定泗這話在寧綏和看來沒什麼分量,他就當傅定泗是說場麵話了,冷笑了一聲之後沒接話。
傅定泗這邊又是一陣沉默。
過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對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寧綏和“你問。”
傅定泗抿了抿嘴唇,“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裡?”
“城郊第三墓園,908。”
寧綏和這次回答得很痛快,直接說了墓園和墓碑的具體位置。
傅定泗有些意外於他的痛快,“謝謝你。”
“沒必要,你確實應該去看看。”寧綏和不接受他的道謝,“你要是真的有點兒良心就趕緊跟她離婚。”
傅定泗沒回應這個問題,而是對寧綏和說“不要跟她說我找過你。”
“這你放心吧,我也不會蠢到去跟她說這個。”
在這一點上,寧綏和還是能跟傅定泗達成一致的。
他也不想讓寧皎依知道他跟傅定泗提了這些事兒。
不然的話,寧皎依肯定會責怪他的。
“嗯,今晚謝謝你了。”傅定泗再度和寧綏和道謝,說完之後就從會議室出去了。
………
傅攬淮站在走廊儘頭,看到傅定泗從會議室出來之後,臉色略變了一下。
傅攬淮一直等到傅定泗進入電梯,才走出來,朝著會議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傅攬淮來到會議室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準備往外走的寧綏和。
寧綏和跟傅攬淮私下沒什麼交情,但寧綏和對傅家的人意見都很大,看到傅攬淮,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給他。
他們兩個人都清楚當年的事情,就更不可能友好相處了。
“寧總,你和定泗說了什麼?”傅攬淮攔在寧綏和麵前,不肯讓他走。
寧綏和嗬嗬一笑,“怎麼,怕你們做的醜事兒被他知道,和諧一家親的表象被破壞?”
在寧綏和眼裡,傅攬淮就是一個偽君子。
他們整個傅家的人都一個德行,表麵看著風光,私下早就人心渙散了。
“寧總,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已經是過去了,既然寧小姐已經提出了離婚,我們傅家也沒有理由讓定泗繼續這段關係。”傅攬淮很明確地和寧綏和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寧綏和笑了一聲,沒想到,這事兒上,他竟然跟傅攬淮達成一致了?
“行啊。”寧綏和說,“你彆太自我感覺良好,我也不想我們皎皎跟你們傅家扯上什麼關係,等著收離婚協議書吧。”
懶得跟傅攬淮廢話,寧綏和丟下這句話以後就轉身走了。
傅攬淮想了想寧綏和的話,鬆了一口氣。
既然寧家也不願意寧皎依和傅定泗在一起,那這事兒就好辦多了。
現在寧皎依已經打定主意離婚,聽寧綏和這意思,似乎是找好律師了。
看來,這兩個人離婚,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寧皎依沒有在源豐的年會上露麵,這事兒引來了諸多的猜測。
不過媒體並沒有猜他們兩個人感情破裂。
有人挖到了寧皎依的行程,行程裡顯示她那天在福利院參加福利院的新年晚會,還有人發出了照片。
這樣一來,大家也就不再討論什麼了。
傅攬淮這邊隻想讓傅定泗早點兒跟寧皎依離婚。
於是,他找出了之前的電腦,在文件夾裡頭找到了當年的那段監控錄像。
傅攬淮將錄像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拿了u盤把視頻拷貝下來,開車去了西苑找傅定泗。
傅攬淮過來的時候,傅定泗剛剛洗完澡。
“什麼事兒?”傅定泗看到風塵仆仆站在門口的傅攬淮,有些驚訝,以為是工作上出現什麼問題了。
傅攬淮動了動嘴唇,“之前我跟你說的視頻,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