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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悲路岐(1)(1 / 2)

暮雲碧!

司空悲秋空洞的眼神,目視著空中的碎布化為灰燼,隨風飄散,陰惻惻地道“大師的飛火流雲袖,果真應了‘飛火’二字,妙極。哈哈,哈哈哈。”口中發出一連串的笑聲,但青慘慘的一張長臉,依然木無表情,僵硬如常。

一劫雙袖被燒,最得意的飛火流雲袖功夫,已然無法再使,人雖未受傷,但手忙腳亂之下,著實狼狽,冷風一吹,兩隻胳膊涼颼颼的,饒是他生性灑脫,涵養極佳,也大感憤懣,一個縱步,將趕馬的馬鞭執於手中,說道“‘如意輪寶妙難思,南方化生無畏施,心咒受持原形現,魑魅魍魎鐵吸石!’沒有了袖裡乾坤,山僧照樣也能鞭屍降妖。”馬鞭一揚,鞭身發出尖嘯之聲,擊向司空悲秋的胸腹。司空悲秋橫杖格擋,二人再次鬥在一處。

一番纏鬥,司空悲秋漸感焦躁“一個糟老頭子,我若都久戰不下,傳將出去,豈不令江湖笑話?”一邊默運“枯臘神功”,一邊故意在右肋賣了個破綻。一劫不知是計,欺身而近,馬鞭的鞭稍,瞬時點中敵人肋下的期門穴。他心中一喜,尋常習武之人,若是期門穴被點,立時便會全身酸麻,跌翻在地。豈料他鞭稍甫一觸及,但覺對方期門穴的肌肉,如生鐵一般堅硬,隱隱還生出一股反彈之力,一劫訝異之餘,頓覺不妙,敵人的鋼杖已在自己胸口的空虛部位,閃電般連點數下。總算他應變極快,潛引真氣迅速流轉,布滿胸腹,身子同時向左前方疾躥出去,一時間隻覺胸口悶窒,一口氣險些轉不過來。

司空悲秋占了上風,並不趁勢進擊。一劫轉過身子,但見他神色僵木,青慘慘的臉上閃過一道黑氣,心下暗奇“這僵屍一樣的家夥,難道還能閉塞身上的穴位?”原來司空悲秋的枯臘神功,是一種類似於金鐘罩的護體功法。此功取名“枯臘”,正是練習之人通過運行陰寒真氣,將真氣充塞於四肢百脈,全身筋骨便如一塊乾肉一般,當真是堅硬如鐵,水火不侵,刀劍難損。

一劫暗自調勻了氣息,二人再度交手。一劫已在司空悲秋的怪異功夫上吃了兩次虧,此番自是萬分小心,他驅動身形,軟鞭或擊或笞,或勾或纏,繞著司空悲秋的身子尋隙進攻。再鬥二十餘合,一劫察覺司空悲秋鋼杖的招法,雖是陰狠精妙,但礙於腿腳不便,雙杖難以齊施,威力大減,而他始終須以鋼杖拄地,替代雙腿,下盤不夠沉穩,靈動敏捷較之常人,亦是大為不足。

一劫心念一動,解下胸前的念珠,持在手中,待得敵人的鋼杖襲到,右手馬鞭使了個黏字訣,軟鞭生出一股黏澀之勁,好似一條長蛇纏繞樹枝一般,緊緊地黏滯在司空悲秋的鋼杖之上。司空悲秋數度運力回奪,一劫的馬鞭黏性十足,令他一時難以擺脫。

二人糾纏膠葛之際,一劫左手念珠一揚,又細又長的念珠已搭上司空悲秋的另一根鋼杖。一劫的掛珠足有一百零九粒,念珠在鋼杖的杖身上幾個回旋,二者緊緊纏繞在了一起。二人的內力本在伯仲之間,但司空悲秋吃虧在腿腳不便,他右手鋼杖被敵人牢牢黏住,全憑左手的這根鋼杖拄地,支撐身體的平衡,一劫左手內勁一吐,司空悲秋頓時難以把捏,“嗖”的一聲,支撐身體平衡的鋼杖,已被一劫用念珠卷了過去。

其時二人的馬鞭和鋼杖兀自黏滯在一起,一劫既不肯卸勁,失了馬鞭,而司空悲秋隻剩一根鋼杖,自是更加不肯輕易撒手。到了此際,二人角色互換,變成了一劫連運幾次氣勁,想要將司空悲秋從馬鞭上震落開來,而司空悲秋身子憑空無著,鋼杖隻得奮力黏附住馬鞭,令他難以震落。

二人僵持片刻,司空悲秋心知一根鋼杖已失,自己這般凝滯不動,已沒有半點還手之力,再無勝機,心氣一泄,口中淡淡地道“老夫輸了。”

一劫心裡道一聲“慚愧!”左手一鬆,被念珠卷住的那根鋼杖緩緩飛出,司空悲秋接過在手,杖頭一點,身子飄然一旋,猶如一隻蝙蝠一般,無聲無息落到了棺材蓋板之上,端坐如初。

二人此番比鬥,一劫雖是勝了,然而雙袖被燒在前,其後又有欺他肢體不全之嫌,實則是輸了一籌,他心胸磊落,臉露慚色,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司空幫主技精藝絕,山僧甘拜下風。”

司空悲秋自重武學宗匠身份,不願再辯,冷冷地道“老夫輸了便是輸了,夫複何言?”伸出右手,手指一彈,彈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飛向一劫。一劫接在手心,司空悲秋道“紅色的藥丸,一日三服,黑色的一日一服,七日之後,屍毒儘解。”

一劫道“如此多謝司空幫主了!”

司空悲秋“哼”的一聲,青慘慘的臉色更是難看,空洞的眼神盯視一劫片刻,隨即閉上雙目,不再搭話。

破曉時分,白衣雪再次悠悠醒轉過來,隻見寒風之中,一劫光著一雙瘦骨嶙嶙的胳膊,正在趕車,模樣滑稽中,又帶著幾分詭異,心下不禁大奇,說道“大師,你……你的衣袖……”他怎麼也想不到,昨夜睡得昏天黑地,實則自己和一劫,都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一劫臉上微微一紅,說道“山僧方才趕車,看見山中有一餓鬼,山風侵襲,凍得直打哆嗦,我看他甚是可憐,便將雙袖扯下相贈,好讓他去做身衣服,禦一禦山裡的寒氣。”

白衣雪聽了更感困惑,尋思“出家人不打誑語,難道這世上,還真的有什麼餓鬼?”凝神瞧去,見一劫神色頗有些不自在,當下也不再問,說道“大師一路辛勞,還要耗費精力,替晚輩療傷,弟子心中感激不儘,亦備感惶恐。”

一劫道“施主客氣了。山僧技小智薄,隻怕一番胡亂施為,於貴體無益,反倒為害了。”

白衣雪自忖“一劫大師也這般說,我的這條小命,怕是不久矣。”說道“大師慈悲加持,晚輩受惠實多,此前蓮池大師也為了晚輩,大耗清修之功。二位大師於晚輩而言,均恩同再造,我……實不知如何報答才是。”

一劫神色一黯,歎道“蓮池師兄大慈無礙,大悲究竟,早已參透了恩怨親疏,萬事萬物無有分彆。他這等的修為,遠非我所能及也。”

白衣雪聽了,心中悵然,久久不語。天色漸明,一劫駕著馬車,沿著山道緩緩而行。山中的清晨,空氣新鮮清寒,白衣雪在車中昏睡日久,吸了幾口清新空氣,精神為之一爽,問道“大師,不知送我的……那位朋友……”

一劫微笑道“施主說的是莫檀越吧?”

白衣雪臉上一紅,低聲道“是。”

一劫道“施主所中化血神刀,非同小可,此去求醫問診,如若一切順利,也須耗些時日,方能祛病消災。山僧與莫檀越相約,請她一個月之後再來敝寺隨願,與施主相見。”心想“此去求治,不管百裡答應與否,總該讓他有所知情才是。”

白衣雪聽說一個月後方能與莫翎刹相見,心下不免微感失望,但想到自己若得一劫這位神醫朋友救治,化血神刀的內傷得以化解,又心生無限的歡喜,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世上還有哪位神醫,堪比沈重,能醫治得好自己的傷情。

轉而又想,蓮池將自己這般鄭重托付給了一劫,他的那位神醫朋友,當是有起死回生之術,哪怕過個一年半載,倘若能將身上化血神刀的毒素解去,撿回一條小命,已屬萬幸。至於師父所囑之事,怕是耽擱了下來,但隻要自己能平安回到雪山,恩師自也不會怪責。

他一番胡思亂想,一劫也默然不語。白衣雪又想,方才一劫似是話裡有話,想來化血神刀霸道無比,治好此傷談何容易?況且此去所求之人,定非尋常人物,那人是否願意替自己去疾治傷,一劫大師也無十足把握。言念及此,不免又有些垂頭喪氣,抬眼看了看車外的天色,說道“大師,我們趕了一夜的路,是不是快要到了?”

一劫遙指前方的一處雲霧繚繞的山巒,說道“嗯,不遠了,翻過那座山頭,差不多就到了。”

天色微曙,山中雲氣浮生,沿途煙嶺隱隱,古柏森森,“噠”、“噠”、“噠”的馬蹄聲,踏破了清晨的靜謐。

馬車徐徐而行,白衣雪重新躺下身子,以臂作枕,問道“大師,我們這是要往哪裡去?”

一劫道“寶山。”

白衣雪道“寶山?”尋思“是了,那位神醫,想來如仙人一般,與清風白雲作伴,在山中避世而居。他醫道精湛,慕名前來求醫問診的,自是絡繹不絕,不過想要見上他一麵,須看‘因緣’二字了。”耳畔果然聽到一劫說道“隻是他……此刻在不在家中,還須看我們的造化了……”言語吞吞吐吐,似是往下不知如何措詞。

白衣雪見他沉吟不決,苦笑道“這位神醫倘若不在家中,我這條小命,就算是沒了。”

一劫微微一笑,道“天氣如此寒冷,他即便不在家中,多半也不會走遠,施主無須過於擔心。”他本來想說“那人脾氣十分古怪,如此冒昧登門,還不知他肯不肯醫治”,聽白衣雪如此一說,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心中的隱憂,卻是難以儘去。

白衣雪道“嗯,倘若我們來得不巧,這位神醫進山采藥去了,或是出門訪友去了,過個日,總該回來吧。”自個尋思“這寶山山勢逶迤起伏,綿亙百裡,不過與冰峰林立、人跡罕至的雪山絕域相比,卻是差得遠了。那位神醫果真出了門,不至於隔個一年半載的,才回到家中。”

白衣雪哪裡知道,這寶山雖不比雪山雄偉,卻是大有來曆,它正是趙宋皇室避難偏安期間,在江南的攢殯之地。

建炎三年(1129年)的四月,宋哲宗趙煦昭慈皇後孟氏,病逝於紹興,年五十九。由於位於中原鞏縣的皇室祖陵,已經陷落於金人之手,孟太後生前留下遺詔“殮以常服,不得用金玉寶貝,權宜就近擇地攢殯,候軍事寧息,歸葬園陵,所製梓宮,取周吾身,勿拘舊製,以為他日遷奉之便。”

孟太後在遺詔之中,說得清楚,一是要將她就近薄土淺葬,葬事不可奢華;二是要等到王朝之師北卻胡虜,恢複中原之日,自己還要歸葬於祖宗的陵寢。

趙構與孟太後感情親厚,待其如親生母親一般。孟太後駕崩之後,趙構尊奉遺詔,派出懂得堪輿之術的禮部侍郎楊華出去卜地。經過一番奔波,楊華最終相中紹興東南寶山山麓下的一大片平地。他在奏章上說“泰寧寺之西,山崗偉峙。五峰在前,直以上皇,青山之雄,翼以紫金,白鹿之秀,層巒朝拱,氣象尊崇,有端門、旌旗簇仗之勢,加以左右環抱,顧視有情,吉氣豐盈,林木榮盛。”奏章言之鑿鑿,建議朝廷將此處作為暫殯之地。

趙構采納了楊華的陳奏,下詔在寶山建造陵園,安葬孟太後。因日後一旦恢複了中原,諸帝、後還要遷葬於伊洛,寶山即為帝、後們的攢殯之所,實陵而名不以陵,故以攢宮為名,寶山又名攢宮山。

其後,宋徽宗趙佶與其皇後鄭氏的梓宮,被從北方迎回,遺骨也攢殯於寶山。趙佶的攢宮稱為永佑陵。

孟太後當初暫厝寶山,其中自有“憤激三軍之心,不絕中原之望”的意圖,隻是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與其後南宋諸多帝、後,在寶山“暫厝”,竟成永古。

宋室南渡之後,延祚一百五十三年,有六位皇帝、七位皇後,均停柩待葬於此,先後建成徽宗永佑陵、高宗永思陵、孝宗永阜陵、光宗永崇陵、寧宗永茂陵、理宗永穆陵,以及度宗永紹陵等帝陵攢宮。他們長眠於地下,苦苦等待著自己遷葬於祖宗陵園的那一天。

然而他們一心歸葬的祖陵,先是遭到劉豫偽齊政權的瘋狂盜掘,諸陵幾乎被洗劫一空。其後蒙古滅了金後,控製了鞏洛之原,諸陵地麵上的建築,除了石雕之外,蒙古統治者將其“儘犁為墟”。後人有詩歎曰“南朝還有傷心處,九廟春風儘一犁。”

更令人嗟歎的是,南宋諸陵的遭遇,比之北宋諸陵,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曆史上曆代帝陵,雖多遭盜掘,但論慘酷如南宋諸陵的,當真是無出其右。

南宋滅亡後,帝王諸陵遭到數回窮凶極惡的盜掘洗劫,以致陵廢屍毀。其中元世祖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時任江南釋教都總統的西域僧人楊璉真伽,先將諸陵一一盜挖,盜走隨葬的各種珍寶,其後又將陵中諸帝的遺骸,雜以牛馬枯骨,埋於臨安的故宮中,又在上麵築一高十三丈的白塔壓之,塔名“鎮本”,以示宋人永世不得翻身之意。厲鶚、沈嘉轍等人撰著的《南宋雜事詩》有雲

“故宮思見舊冬青,一塔如山塞涕零。領訪魚影香骨案,更從何處哭哭靈。”

後世袁宏道亦曾作文歎道

“冬青樹,在何許,人不知,鬼應語。杜鵑花,那忍折,魂雖去,終啼血。神靈死,天地暗,傷心事,犬兒年。錢塘江,不可渡,汴京水,終南去。縱使埋到崖山崖,白骨也知無避處。”

自元以降,南宋諸陵雖偶有修葺,卻也難逃隕圮隳殘的命運。鬥轉星移,當年的巍巍皇陵,氣派何等的恢宏,終是蕩為寒煙,消逝在緬邈的曆史塵霧之中了。

一劫聽白衣雪說,要去找一位神醫來醫治病疾,不禁一怔,笑道“進山采藥?施主錯了,我們要找的那位神通人物,可不是什麼名醫大夫,而是一位在寶山中的守陵人。”

白衣雪自幼生於北地,不知其間的種種因由原委,奇道“守陵人?”

一劫若有所思,說道“嗯,正是。此處是攢宮山,我們要找的那位奇人,一生追隨先皇,終生未娶,後護佑先皇梓宮南歸,便來到這山中守陵,算來已有……”微微曲指一算,道“嗯,已有一十七個年頭啦。”

白衣雪道“他……他能治好晚輩的傷?”尋思“原來大師帶我不是來訪求名醫的,而是要找一位守陵之人。是了,說他是奇人,當年追隨過先皇,說不定守陵之前,是宮中的一位禦醫,手上有些治病的秘方,至於能否對症,解了化血神刀的毒質,大師心中也實無把握。”又想“化血神刀太過霸道,就算世上最高明的大夫遇到了,怕也束手無策。一劫大師受蓮池大師所托,不便推辭,隻好另辟蹊徑,來找這位守陵人,那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不得已而為之了。”念及此節,不由地心下一陣難過,一股冷風透過布簾,吹入車中,但覺遍體生寒。

一劫聽出他口氣中滿是狐疑,微笑道“施主有所不知,那人有通天徹地之能,架海擎天之神,隻是深藏若虛,早已不問江湖之事,就此歸隱了山林。他如肯答應醫治,化解施主身上的化血神刀之毒,嘿嘿,隻怕也不在話下。”

白衣雪聽到這位守陵人有“通天徹地之能,架海擎天之神”,又驚又喜,顫聲道“世上還有如此神通之人?他的武功究竟有多深?”

一劫凝思片刻,一字一字緩緩地道“深不可測。”

白衣雪喃喃地道“深不可測?深不可測?”思潮騰湧之下,強自鎮定心神,說道“敢問大師,這位前輩高人尊姓大名?”

一劫微微一笑,說道“嗯,他複姓百裡,名諱上‘儘’,下‘染’……”

白衣雪尋思“百裡儘染……百裡儘染……師父他老人家博學多聞,為何未曾聽他老人家提及,武林中還有這麼一位姓百裡的前輩高人?”

轉而又想“哦,是了,師父曾說,武學無涯,縱是天賦異稟之人,究其一生,又如何能夠窮儘?一個人武功再是高強,也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知古往今來,武林中有多少奇人異士,他們用一生去體認和參悟的,是武學的最高境界,他們視武學為終生不變的一種修為,並不在意什麼留名千古,因此他們中的大多數,因無甚麼聲名而湮沒其間。這位百裡老前輩,應當正是不圖虛名的個中人物。”言念及此,不禁對這位未曾謀麵的武林前輩,心生悠然神往之意。

突聽身前趕車的一劫“咦”的一聲,語氣中充滿了訝異和惶惑,似是見到了什麼令他難以置信之事,徐行的馬車停了下來。

白衣雪心知有異,趕緊在車中坐起身來,探出頭去,眼前的一幕同樣也令他驚異不已其時馬車剛剛轉過一處山坳,前方有一座木橋,橋頭一側的石碑之上,刻有“延陵橋”三個大字,通往橋頭的道路,有人用十餘塊巨石堆壘成一高台,約有三丈之高,阻住了去路,更奇的是,巨石高台上,端坐著一名高大肥胖的黑衣僧人,正自閉目養神。台高風大,勁風吹拂之下,僧人的黑色僧袍衣袂翻飛,如旌旗一般,在風中獵獵作響。

白衣雪雖受了內傷,目力不減,看清了高台上的枿坐之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原來那黑衣僧人不是彆人,正是“西域三絕”之一的元象。

眼前的情景,令一劫同樣也倒吸了一口涼氣。此時正逢冬季枯水期,河床中裸露著大大小小的石頭,攔路的高台,正是有人從河中取來巨石,一塊塊地堆壘而成。一劫放眼望去,四下裡並無任何能夠搬運巨石的機械,更覺心驚。

高台巨石足足有十餘塊之多,每一塊巨石重達二三百斤,將其逐塊地堆壘起來,初始倒也不難,但隨著高度逐漸增高,其後越是向上增添一塊巨石,所需的力道,又不知要增大多少倍,難度可想而知。一劫自忖堆疊起四五塊巨石,自己還勉力可為,但若要將十幾塊巨石,如這般一塊塊堆疊起來,卻是絕無可能,黑衣僧人如此炫弄神力,當是來者不善了。

一劫暗自凝神戒備,心中犯起嘀咕“何人竟有如此大的能耐?”又見黑衣僧相貌奇古,絕非中土人士,默想“此人麵貌奇異,莫非就是爛陀寺的座主元龍?白衣雪正是傷在化血神刀之下,元龍一路追蹤尋跡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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