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文義笑罵一句,鑽進車廂“領班,趁熱。”趕緊將一個油脂包遞給了閉目養神的白石。
張采則直接伸手從石文義懷裡拿了一袋,打開瞅了瞅“又是燒麥。”這些日子他們查案,居無定所,幾乎頓頓如此。
“有的吃就不賴了。”石文義不甘示弱。
白石自顧自的拿起一枚燒麥放進嘴裡,根本不理二人。石文義,張采鬥嘴早就成了習慣,卻不會傷了和氣,這也是二人慢慢磨合中形成的默契。他現在想的是如何交差。
“這東寧伯家是不是太招搖了?”石文義耍嘴惜敗之後,不得不轉進“不就是襲爵嗎,誰家襲爵這麼張揚,聽人講他家還欠著好多債呢。”
“可沒有一家像他家這樣家裡撕破了臉。”張采得意的拿起燒麥塞進嘴裡“俺聽人講,那書生開始還不承認,可當禮部把他的監生執照舊檔拿出,他立刻承認和焦家那個妾,如今東寧伯的生母有私情。這是把大夥當傻子玩,擺明了他是配合彆人誣陷這位焦伯爺。”
“人心果然難測。”石文義憤憤不平“當初所有人都以為這監生和那位妾室有私情,他卻一個勁喊冤。如今證明了他們沒私情,這監生又承認了。”
白石拿起竹筒喝口水“彆套我話了,這事我也沒有捋清頭緒。”
他們之所以在東寧伯第外守候,是因為臧字班今日要在東寧伯家唱堂會。晉鉞不是要角,所以他的失蹤並不影響臧字班的運轉。因為很多買賣都是提前約好的,臧字班哪怕有了意外,也不是想停就能停下來的。畢竟臧賢這次敢向張家要人,也是有人在後邊撐腰。
不同於上次必須抓住史臻享他才能過關,這一次,他的首要工作壓根不是破案找出失蹤的晉鉞,乃至凶手,而是證明張家是清白的。目的不一樣,手段就不一樣。所以他首先就要確認晉鉞到底活著還是死了,如果死了,凶手就必須是張家以外的人。
這無關正義與邪惡,而是博弈,是群臣與皇後一家的博弈。自古以來嫡脈孱弱都不是國家之福,遠的不說,倘若景泰帝多幾個兒子,大明戰神還能翻盤搶兒子的皇位嗎?所以霸占皇帝的皇後就成了真正為大明社稷考慮的文武所針對的目標。更何況張家這些年胡作非為,也給了彆人話柄。
隻是白石還是看不懂,這臧賢一個教坊司樂官究竟得了多大好處才不要命的參與此事?
“嘿嘿嘿。”石文義笑道“領班見多識廣,何必謙虛。”
白石無奈,隻好說明“你們不覺得這晉方氏太淡定了嘛?”
“淡定?”石文義和張采不曉得啥意思。
“她男人失蹤了,大概率死了。”白石自然不會將真話講出“可是從失蹤到現在,她除了張家之後的幾場缺席外,都沒有耽擱。”
“這也沒法子,方大家是臧字班的台柱子,她一閉嘴,整個班子都要餓肚子。”張采隱隱有維護之意。
“可俺聽她唱的真的沒有一點荒腔走板。”目的達到,石文義立刻翻臉不認人,找到了報仇的機會猛咬“難不成她早有相好的?會不會那日也在?二人聯手殺夫?”
張采張張嘴,不吭聲了。雖然他想維護晉方氏,卻不是傻子,懂得引火燒身是啥意思。他雖然不像白起看的那麼清,卻也懂,這事能夠把張家摘出來,絕對有好處。而‘謀殺親夫’這一條就可以辦到。
“出來了。”車廂外趙耀慶敲敲門。
白起側頭看向車窗外,就看到那個正旦徐氏還有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娃從東寧伯第角門走了出來,伸手攔了一輛馬車走了上去。
“老石和老張你們繼續盯著。”白石皺皺眉頭,這顯然有分散注意力的意思,畢竟守在這裡的可不止一家。果然說話間,旁邊的馬車已經跟了上去。
石文義和張采也不廢話,回了一聲,起身下車了。趙耀慶則一揚馬鞭,驅動馬車跟了上去。白石其實對這次跟蹤並不抱太大希望,可是彆人都做了,他也不能特立獨行。
車子東拐西繞來到了崇教坊,白石皺皺眉頭,這顯然不像是無意識的兜圈子。
不多時,徐氏等人的車子來到了極樂寺胡同口停下,一個文士模樣的青年人湊到車窗前行禮。
“是國子監的監生,姓孫,叫孫漢,真定人。”不等白石拿出紙筆,車廂外的趙耀慶已經開始輕聲報出那人的身份。
“耀慶認得?”白石坐到車門旁一邊盯著遠處,一邊問。
“這人和俺表弟鄭直是好朋友。二人在真定時就認識,一個做和尚,一個做道童。”趙耀慶如同白石千方百計向高德林靠攏一般,積極向白石靠攏。
“哦。”白石笑笑“俺聽人講,那個孫指揮在裡邊又咬出來不少事。”
“卑職的一切都是領班給的。”趙耀慶立刻回答“自當儘心儘力。”
大家都是聰明人,彼此心照不宣。趙耀慶雖然是迷迷糊糊上了白石的船,卻比所有人都明白,他若是沒有了白石這條腿,下場會如何。
孫鑾得知牽涉逆案,自然要撇清一切,首先繞不過去的就是他為何出現在那個院子中。因此趙耀慶,許泰和他密謀的事情就一股腦的被講了出來。因為還想著英國公把他撈出去,自然不敢牽扯鄭家,可這就給了白石幫趙耀慶洗白的機會。當然,也給了英國公家將許泰撈出來的間隙。
是的,英國公家已經拋棄孫鑾了。這也沒辦法,孫鑾雖然是孝恭章皇後的孫子,可孫家這皇親距離如今已經五六十年,太遠了。況且孫家子嗣眾多,孫鑾和族內關係惡劣。以至於如今出了這事,連孫家人都不吭聲,隻是撇清。至於為何要保許泰,則是因為許泰還有救,許家不同於孫家,在軍中還有相當的影響力。
所以當史臻享供出確鑿罪證後,孫鑾的命運也就定了。隻等今年秋天的大審,做最終的判決了。
“耀慶的表弟最近在乾什麼?”白石拿出叉燒繼續吃了起來。
“名聲毀了,聽俺表兄講,正在做買賣,對了,就是和這位孫監生搭夥的。”趙耀慶一拍腦袋“是給國子監蓋學舍。”
“蓋房子啊。”白石皺皺眉頭,這路數怎麼這麼像他給自己製定的方案呢“令弟俺了解不多,耀慶若是願意,給俺講講。”
“哦。”趙耀慶一愣,他不懂白石啥意思,卻曉得,白石從來不會關心無關緊要的事,心中不由後悔。同鄭直一樣,他也有各種小心思,卻並沒有想過要置鄭直於死地。可眼下形勢比人強,他的命被白石攥在手裡,隻能簡單的將鄭直的身世講了一遍。
“耀慶覺得令弟有沒有什麼與之前不同的地方?”白石靜靜地聽著,一直沒有插嘴。待對方講完之後,這才詢問。
“不同的地方?”趙耀慶想了想“俺看不出,自小他就跟俺們合不來。若是有,那就是跟俺們更不親了。以往總算麵子上過得去,可這次進京之後,他不光和俺不親,俺爹,俺舅父,俺表兄,他都不親,連敷衍都不願意敷衍。”
白石不置可否,看了眼遠處“走吧,他們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