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鏜沒有深究鄭直與乾隆當究竟是何關係,這本來就與他無關。事實上他也曾查過乾隆當的底細,查到京師也有對方的分號,就不查了,水太深。
廖鏜隻要儘可能多的從鄭直這裡拿到好處就行,如今單單鄭直給他的一成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當然,這是利潤的一成,不是總價的一成。按照他對井陘楊家瓷廠的了解,應該萬把兩還是有的。沒法子,一個造大缸的如今讓他們和景德鎮的官窯比,難為他們了。
可為何廖鏜,更準確的講是內官監的諸位老公寧願舍棄官窯而就井陘窯?很簡單,景德鎮官窯那是彆人趟出來的的路子,內裡盤根錯節,早就條理分明。井陘窯就不同了,這筆買賣於楊家就是意外之喜,他們才能夠利益最大化。
當然,這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因為旨意來的太突然,內官監的諸位老公如存的意思是騎驢找馬,同時借著鄭家與皇後的關係探探風向。
若井陘楊家瓷廠實在爛泥扶不上牆,明年廖鏜就有話講了。至於鄭直?賺了一年的銀子,該知足了。
因為是過年,二人不過大概合計了一下,然後鄭直就告辭了。趕在城門關閉前進了城,他依舊沒有回鄭家,而是來到了祝家找江侃。
鄭直何嘗不懂做好了買賣才能長久,否則就是一錘子買賣,這才來此。對方同樣是陰間漏網鬼,沒準對瓷器也有見識。
結果這廝出去了,不在家。祝英台得了消息,竟然就把鄭直請進家“十七哥若是不急,不妨在這裡用飯,我已經派人出去找內子了。”
“姨母不必張羅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江侃就是個光棍,鄭直對於江娘子這不合規矩的舉動並沒有啥大驚小怪。
祝英台並不像江侃講的那般不堪,典型的江南女子,卻又體態豐腴,膚白玉潤,再加上話裡的南音,無論如何也不該被輕賤“外甥是來拜年的,還有幾家也要去。若是姨丈回來,曉得俺來了就好。”
他如今有了真身,哪還用替身。況且如今他和江侃有那麼多買賣來往,為了祝英台反目,實在不值。
祝英台也沒有勉強,送鄭直出了二門。待對方消失之後,趕緊跑回正房。剛剛藏在屏風後邊的沈敬憐已經坐在了圈椅之上“如何?”
“不過爾爾。”沈敬憐毫不在意“哪有你誇的那般出色。”
她的父親沈舉,曾任浙江布政司僉事,與六太太的父親沈祿是親兄弟。二人從小夫婦雙亡,寄養在舅父高家,關係莫逆,甚至沈祿就是在沈舉教導下才中舉的。
也因此,沈祿對沈舉子嗣特彆關愛。在沈舉病逝後,就將沈敬憐兄妹接到了家中教養。
人是很奇怪的,當初沈祿一家處處不如沈舉,沈敬憐萬般嗬護沈氏的姐姐沈敬徽。可如今易地而處,沈敬憐卻萬般厭惡沈敬徽,自從對方嫁入劉家後,就不再來往。反而和與她相差十多歲的沈氏關係莫逆,直到對方嫁給了本科狀元。
這究竟是什麼世道。
鄭直,沈敬憐前幾日也見過。之所以這次如此遮遮掩掩,很簡單,在祝英台攛掇下,她要偷人。沈敬憐的男人姓施名懋,祖上也曾經闊過,出過兩任尚書。奈何家道中落,隻有個監生的功名就在不得存進。當日成親之時,沈敬憐對這樁婚事還是很滿意的,畢竟那時還是成化朝,太子還沒有采選。可時隔十多年,物是人非,她哪裡還能看得上施家。瞅著原本在她麵前趾高氣昂的丈夫,為了功名利祿,慢慢變成了低眉順眼的小男人,沈敬憐就來氣。因此非但找了各種借口回絕了施懋想要借助沈祿的力量謀個一官半職,還在祝英台的挑逗下起了淫心。這次之所以過年不回去,一來,是阿舅早就沒了,阿姑入宮當差。二來,就是要試一試。
“不急不急,有的是機會。”祝英台笑了,沈敬憐的小心思她很多年前就懂,不過根本沒有在意。嫉妒嘛,誰沒有,她也嫉妒表姐。可做人要知足,懂進退。而之所以要勾引對方紅杏出牆,自然是得了她的親達達指點。按江侃講的,隻有鄭直被他們拿住了把柄,才能發大財。可一般的女人就算被他們捉住又有什麼了不起,於是沈敬憐成了他們的目標。至於沈氏,不是他們不想,而是難度太大。聽人講鄭家家規森嚴,怎麼偷?
從祝家告辭而出,鄭直直接回了鄭家。不想,剛下車,就從翟仁那裡得知梅璉在門房等了整整一日。一個開妓館的大年初一就跑到鄭家來拜年,見不到正主,寧肯躲去門房也不走。翟仁不明白對方究竟有啥事,卻曉得鄭直與梅璉確實多有往來。因此隻能聽之任之。
“小的身份輕賤,這真定府就識得哥這麼一個頭麵人物。況且平素家中也沒有啥朋友,自然就厚著臉皮在此等候。若是給哥添了麻煩,還望莫怪。”梅璉一見鄭直趕忙起身告罪。
“你個老東西。”鄭直笑罵一句,示意對方坐下“講講吧,有啥事?”
他在各地搶東西,梅璉也沒閒著,每到一地,都會竭儘所能幫鄭直尋找衛所關係;尋找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婦;順帶著利用鄭直的關係,在他們所到之處擴充媚香樓的產業。“還是哥曉得俺。”梅璉嘿嘿一笑,拿出幾份文書遞給了鄭直“哥的那出《牡丹亭》如今名聲都傳去了南邊,諸位大家固然出色,可這戲若是要原汁原味,缺了陪襯終究不美。俺這段日子,托人去晉、魯二省尋訪,得虧找到了三位聲色俱佳的樂人,特來為諸位大家助陣。”
鄭直哭笑不得“你……行,送進來吧。”他有苦自知,不用問也能曉得,梅璉尋回來的一定是好的,關鍵這些女人他一個都碰不得。隻是鄭直也聽人講了如今坊間對《牡丹亭》的反應,梅璉提到的紅花還需綠葉襯是對的。況且這些女人哪怕不碰,瞅瞅也是好的,氣死徐瓊玉這個小蹄子。
“還有件事。”梅璉笑道“前個江監生在,給小的出了個主意,要來個選美大會。小的拿不準,想求哥給參詳一二。”
所謂的選美大會,是前幾日在梅璉那玩嗨的江侃突發奇想,畢竟前世他聽多了選美的內幕。良家固然可口,偶爾換一些魅眼煙行的婊子也能開胃不是。他也不指望什麼全國,全省,隻真定府一地就好。到時候他也要潛規則,黑幕越黑,才符合這項活動的意義嘛。
這正好撓到了梅璉的癢處,兼並了環采閣後,媚香樓在真定已經沒有了敵手,可是梅璉並不項止限於此,他要學鄭直將產業開遍直隸。可勾欄行當不比旁的,名氣往往比銀子管用。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打算依托媚香樓在真定府二十七縣開的大大小小勾欄妓館來一場評選花魁的活動。啥分區賽,半決賽,總決賽。最佳小姐,最佳表演小姐,最佳才藝小姐,名目繁多,數不勝數。梅璉聽江侃的意思,若是遇到‘可塑性’好的苗子,甚至獎項可以因人而設。
“選美大會?”鄭直聽了對方的籌劃,皺皺眉頭“不講旁的,這名頭就不好。俗,俗不可耐。”他聽到這事是梅璉和江侃謀劃的,本能就排斥。
“俺也這般認為。”梅璉附和一聲“後來江監生又給出了個名目,叫選秀。”
“啥意思?”鄭直不懂。
“采選秀女。”梅璉再次解釋。
“住口。”鄭直立刻瞪了一眼梅璉“你個老王八,若是想死,自個回去找根繩子掛牆上就好,作甚連累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