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是最好的良藥,昨個兒從老太太院裡出來,鄭直就去了南花園,途經十娘子的東院,恰好遇到了在此探視的六太太和沈姨媽姐妹。待初更時得了六太太的囑咐,才神采飛揚的去了西院探視病中的三太太,又巧遇同樣在此的唐姨媽和十二嫂。待二更時才慷慨激昂的回了自個家,將三太太的感謝轉達給了十七嫂。待安撫好頂簪之後,四更天的時候,又豪奢放逸的來到後院挨個找方家姐妹,謝瑤光,李金花,劉花卉促膝長談,督促眾人謹守家規。
就算如此,一早被李金花趕去前院的路上,瞅見了夏家姐妹,雙腿打顫的鄭直依舊堅持吃了每人一口胭脂。然後走到二門‘守中門’的他,又摟著守門婆子嘬摸多時。
賀五十依舊早早的把車準備好了,瞅見扶著朱千戶走進馬廄的鄭直大驚失色,趕忙湊了過來“東家,這是咋了?”
“沒事。”鄭直強自鎮定,直起腰“趕車去。”
賀五十不明所以,也不敢問,轉身去趕車。
鄭直卻立刻又彎起身“千戶,俺記得家裡有拐棍吧?”
朱千戶無語“五郎先上車。”待扶著對方上車後,走出馬廄去前院了。不多時,拿著一根拐棍走了回來,坐上車,對賀五十道“走了。”
賀五十瞅瞅對方手裡的東西,咧開嘴笑了。他老的成精,咋會瞅不出鄭直到底如何,隻是裝傻而已。揚鞭驅動,馬車駛出鄭家。
故事,京朝官詞林坊局,五品即得用大金扇遮馬,其他須三品乘轎始用之。仕宦四品腰金以上,始得張褐蓋。未及四品者,惟狀元以曾經賜京兆尹鹵簿歸第。
鄭直有錦衣衛武職,早就可以用金扇遮馬,張褐蓋,奈何他不喜歡。剛剛朱千戶又提了出來,畢竟如今鄭直入閣了,卻還是被否了。鐘毅講過,高調做事低調做人。況且鄭直想通了弘治帝為何如此安排。倘若對方真的想要他入閣,雖然不容易,卻還真的不一定難做到。偏偏弘治帝用了最讓人詬病的方式‘傳旨斜升’。為啥?還不是一旦事有不諧,亦或者達到目的,直接就可以用裁撤斜封官的名義,把他換下來。
這是還沒卸磨就等著殺驢?亦或者彆有原因?鄭直還摸不準,需要找機會試探,卻已經想到了他入閣的功夫肯定長不了。鄭直眼睛一眯,幫著弘治帝咬內閣是為了做給太子看,他是一條好狗。既然弘治帝讓他入閣,那麼閣老的好處就該想法子能撈就撈。
這二者並不衝突。鄭健這次雖然不滿鄭直沒有管他,卻總體還算是兄弟的正常反應,咋也要伸伸手,想法子直接給他一個官。鄭偉昨夜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也一樣。鄭虤和鄭彪還要想想,鄭傲,鄭修也要給他們弄個官。鄭虎……寫信問問他,瞅上誰了,給他賜婚。三太太,六太太,十娘子,十二娘子要給敕命,十七娘子的敕命要往變成誥命,等等的。
想到這,鄭直感覺充滿了力量,沒法子,若是不能夠給鄭家謀福利,他不是白入閣了,白咬人了。
不同於宋世宰相居政事堂,受百寮參謁,俱踞坐不為禮。唯兩製侍從以上,始稍加延接耳。本朝既不設宰相,亦無政事堂。凡為閣臣者,但以午門內東南角文淵閣東朝房為通謁之所,然署名翰林院。向來庶僚見朝房者,有所請質,大半多立談。故而鄭直不用再去翰林院畫卯,而是來到午門外等著開宮門後入皇城。
馬車停到午門外的前街,鄭直走下馬車,接過朱千戶遞過來的拐棍,佝僂著身子向午門外黑壓壓的一群等著上早朝的文武百官走去。因為是冬月,天色尚暗,鄭直這模樣也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於是他就聽到了感興趣的事。
“弘治十三年入武學,弘治十四年鄉試解元,弘治十五年落第。”縫著雲雁胸背的中年人點上煙“這都正常,可是兩年後弘治十七年,這位就調頭投考武舉,得頭名之後,蒙聖恩入宮為勳衛。弘治十八年再次蒙聖恩充場會試,殿試。一舉拿下會員,狀元。”
“算上武舉,就是六元,這已經是清朝頭一份。”旁邊有人插話“遠超商文毅。”
“俺們熬了一輩子,到頭來連個娃娃都比不過。”一個縫著孔雀胸背的老叟一邊抽煙一邊道“這官做的還有啥意思。”看周圍幾個人不吭聲,扭頭問身旁一個拄著拐棍的同僚道“這位同僚,俺講的對吧?”
“就是,不如致仕算了。”那人立刻附和。
老叟一聽,皺皺眉,此刻才發現對方胸前縫著的是豹子“爾乃何人,懂不懂規矩,這裡是你該站的位置嗎?”
“俺乃是錦衣衛指揮使。”那人不緊不慢道“爾乃何人?”
“放肆。”老叟又發現對方雖然拄著拐棍卻是個年輕人“俺乃刑部右侍郎魏紳,還不走開。”
“哦。”那人回了一句,一瘸一拐的往一旁挪了挪。
“算了算了。”魏紳見此還想驅趕,卻被旁邊的人拉住了,畢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周圍又恢複了平靜,畢竟旁邊站著一個錦衣衛。古人不受暮夜,特持己嚴耳。不聞發人饋遺,為自己功名地也。人心不古,哪個曉得誰在這講啥,會不會被散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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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午門開了,一眾文武開始排隊合符後,入皇城。
“嗯?”驗符的小旗官皺皺眉頭“這是大指揮的腰牌?咋是文字牌?”
鄭直笑笑“俺還在翰林院擔著侍讀。”這是昨個翰林院典籍錢岌送來的朝參牙牌,自然是‘文’字牌。奈何鄭直為了呼應弘治帝,必須如同在翰林院一般,縫著武職胸背。
周圍人立刻有人發出驚呼“鄭直!”
鄭直扭頭瞅了眼對方,正是那個剛剛讓他走開的刑部右侍郎魏紳。挺巧,又是刑部右侍郎。
小旗驗符之後,將朝參牙牌還給了鄭直“大指揮請。”
鄭直接過來,進了午門,直接往晨曦之中被黃瓦覆蓋的左順門走去,文淵閣就在門的東邊。片刻後,身後傳來動靜,鄭直一扭頭,是如今在製敕房充任書辦的中書舍人張文憲“廷鑒啊,咋樣?”
張文憲恭敬的向鄭直行禮,這才湊過來道“無風無雨。”
鄭直點點頭“那就好。”不是他們故作高深,實在是,這裡壓根就不是開口的地方。
二人一前一後,在指不定多少雙眼睛的注視下,過左順門來到了文淵閣。
文淵閣在午門內之東、文華殿南,麵磚城,凡十間,皆覆以黃瓦,西五間中揭‘文淵閣’三大字牌匾,匾下置紅櫃,藏三朝《實錄》副本。儘前楹設凳東西坐。餘五間皆後列書匱,隔前楹為退休所。
進入內閣者者,其下屬有製敕房書辦又有誥敕房書辦。製敕房書辦主掌製敕、詔旨、誥命、冊表、寶文、玉牒、講章、碑額、題奏、揭帖等一應機密文書,及王府敕符底簿。誥敕房書辦主掌文官誥敕、番譯敕書、夷書揭帖,紀功勘合,
製敕房、誥敕房,為內閣所屬之辦事機構。宣宗宣德年間,開始簡選書法精良者在內閣西邊的小房辦事,稱西製敕房(有其名、有其署)。諸學士掌誥敕者居閣東,具稿付中書繕進,稱東誥敕房(有其名、無其署)。英宗正統以後,學士不能察看誥敕,內閣悉委於中書等官,於是內閣又有東誥敕房(有其名、有其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