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勳。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於上下。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楊廷和的聲音不大依舊抑揚頓挫,可是文華殿前殿端坐的弘治帝和太子都沒有心思聽,而是不時打量站在侍讀詞臣一側的鄭直。按理講,對方昨日已經入內閣,完全沒有必要再來上早課,偏偏他就來了。
弘治帝想到當初對方在中會試後的舉動,就懂了鄭直今日為何如此,心下頗感欣慰。講實話,讓對方入閣,並非他的意思。沒錯是皇後的意思,原因自然是為了分化內閣和外朝的壓力。
皇後原本是弘治帝為了對抗太皇太後和太後在內宮的勢力扶植的,可如今也隱隱開始不安分了。這讓弘治帝很不滿意,因此對於皇後的提議,他選擇了袖手旁觀。既沒有讚同,也沒有阻止,而是用了被他在弘治八年宣布廢止的入閣方式‘?特旨簡充’入閣,應承下來。畢竟這一步邁的太大了,弘治帝怕因為這件事,毀了鄭直這麼一條忠犬。對方應該發揮更大的作用,而不是為二張那兩個廢物犧牲。
此舉的效果如何,暫時不得而知,可鄭直顯然誤會了,將入閣當成了弘治帝的意思,以至於今個兒剛剛入閣就把內閣典籍送進了錦衣衛獄。這也算是開創了大明先例,內閣輔臣圖賴下屬,不但打了人還把人送進了皇帝的監獄。弘治帝倒不認為鄭直是禍水東移,而是判斷鄭直是習慣使然,畢竟對方還是錦衣衛指揮使。
而內閣的反應,依舊讓弘治帝摸不到頭腦,對方似乎無視了鄭直,依舊咬著定國公案不放,大有不搞死張家誓不罷休。這雖然出乎弘治帝預料,卻同樣是一個加劇後宮鬥爭,坐山觀虎鬥的機會。沒錯,內宮從來不是一片祥和,否則先帝和萬貴妃在換太子的關鍵時候,為何死的不明不白?
隻是因為弘治帝從小不受先帝待見,確立身份後又一直養在太皇太後宮內,造成他直到繼位後,在內外朝都沒有可靠的人。再加上弘治帝相當於是內宮和外朝擁戴登基的,故而對於前事選擇了無視而已。否則那個天天在他眼前轉悠的太醫院院判劉文泰早就死一萬回了。
好在內外朝彼此心懷鬼胎,各自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經過這麼多年的布局,弘治帝已經慢慢占據主動。
自從太皇太後周氏薨逝之後,他隔三差五去清寧宮問安的舉動,果然加劇了太後王氏和皇後張氏為了爭奪太皇太後周氏留下的權力空缺,本就緊張的關係更加惡化。而弘治帝作為內宮唯一的男人,自然也就成了她們爭奪的對象。而最近兵部尚書劉大廈因為吏部尚書馬文升企圖趕走他的同鄉兼副手兵部左侍郎熊繡,也比以往更加主動靠攏弘治帝了。
隻是如今弘治帝對於要不要此時就與內閣公開爭奪兵權,有些猶豫了。畢竟他原本要用二十年來完成這件事的,咋不到兩年就要成了?太快了,皇祖父和父皇的故事告訴他,操之過急要不得。
這麼多年弘治帝都等了,他不在乎一朝一夕。鄭直這把刀太鋒利了,正好為弘治帝繼續探路。
太子資源太少,自然對於早晨近在咫尺的事還不曉得,卻同樣對鄭直多了幾分興趣。作為從小接受弘治帝親自教導,有誌振興祖業的太子,他也渴望獲得外朝的支持。原本定國公是他準備籠絡勳貴而有意親近的,如今全都作罷。而鄭直也就成了太子又一個目標。
一旦有了這個想法,太子驚奇的發現,好處多多。畢竟鄭直不是一個人,而是代表一群人。他的叔父同樣出身狀元,在翰林院養望;他的兄長這次依靠大功至少是一方總鎮;他又和那個皇後是親戚,也算自個的親戚;而鄭直身後還有一大批對如今的內閣,六部不滿的中低層官員。
想到這,太子不由皺皺眉頭。那個曹家真的是掃把星,幸虧沒有來得及動手,他就已經收手了,否則險些誤了大事。也幸虧鄭直沒有娶到對方,否則就會讓他損失一股相當可觀的實力。
講到底,太子身在皇家,富有四海。美女?天下從來不缺美女,如今太子都已經忘了曹二姐的模樣。跟天下,江山相比,再美的女人也不值一提。
“先生們請用茶。”伴隨著李榮的聲音,早課結束。
待弘治帝和太子退走之後,鄭直轉過身,並沒有耍耍威風的意思,旁若無人的向外走去,他還要參加早朝。而原本對他不屑一顧的眾人這一次都沒有吭聲,也沒有人去搶風頭。
楊廷和掃了眼鄭直的背影,跟隨一眾侍讀官,向外走去。八個月,滿打滿算,對方也不過才做了八個月的詞臣就就已經入閣了。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八百年。
“打了人?”太子剛剛送走弘治帝去早朝,就從伴讀穀大用那裡聽到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的消息,鄭直在皇城打人了“啥時候?”
“就今個兒,應該是來聽早課之前。”穀大用不過當新鮮事講給太子,瞅著對方有興趣,立刻添油加醋的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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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聽的有些無語,那個蠢貨,打工而已啊,要不要這麼賣力?要知道皇帝可是經常換的,內閣卻依舊還是那些王八蛋們輪流坐莊。何苦來著,讓他們狗咬狗,從中漁利不好嗎?
太子靜靜聽穀大用講完之後道“老穀,行啊,打探消息是把好手。”
穀大用一聽,比吃了蜜還要甜,趕忙道“這是奴婢應該做的,當不得小爺誇獎。”
太子大笑,端起一盤果子塞給對方“再去打聽一下,劉先生他們如今在做啥。”
穀大用立刻應了一聲,笑嘻嘻的走了。
太子示意,劉瑾立刻走出去,關上了書房的門“曹家那咋樣了?”
“已經報名應選了,等著內官監和禮部去核實帶人。”白石恭敬的回了一句。
“還應啥選?那個十五姐嫁人後,俺都沒有讓人再找過她們。”太子一聽不滿的抱怨一句“咋回事?”
“似乎是之前鄭家十五姐的鼓動有了效果,然後曹寧動心了。”白石為了下一次做買賣有個好的開始,做了一些改動。
“該死。”太子一聽惱了“他女兒的醃臢事如今鬨得天下人都曉得了,還入宮?咋想的?”原本太子隻是為了引出後邊的話,不曾想曹家竟然財迷心竅。這讓太子一下子惱了,他又不是沒有女人了,咋會要這種賤人“他那個兒子就同意?”
“曹三郎不曉得為啥,最近半年狂嫖濫賭,如今身子骨已經垮了,月初已經臥床不起。”白石小心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