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板聽這話,一隻手捋著已經發白的鬢角,嘴角揚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當然可以,許老板。”
他的語氣輕緩卻帶著幾分老江湖的穩重,“不過老弟你得明白,這物件如此難得一見,一旦錯過可就不好再找了。所以啊,價格嘛......”
他說到這裡聲音突然一頓,眼神有些玩味地從許漢民麵上掃過,又似有意無意地瞄向了陳陽所在的方向。
“好說,好說!”許漢民毫不在意地一擺手,臉上那經商多年練出來的笑容一點縫隙都不露,語氣聽上去如春風拂麵,“隻要您這物件沒有問題,該是多少錢還得您說了算,我不會讓您受委屈的。”
“物件我個人覺得沒有任何問題,過過手,怎麼樣。”他的語調隨著最後一句的落下,顯得格外心平氣和,卻讓人聽出一種等人放鬆戒心後的強勢。
老羅笑嗬嗬地微微點了點頭,臉上始終掛著那得意的神情,接著緩緩地伸出了右邊的袖子。許漢民不緊不慢地站起身,麵帶一副從容的笑容,儘可能掩蓋內心的緊張和期待。
隨後,他的手緩緩地探入老羅的袖筒,動作看似平淡,卻帶著幾分儀式感。一旁的陳陽屏住呼吸,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們的袖子,仿佛那袖子裡即將掏出來的不是什麼價格,而是一件足以改變命運的重大秘寶。
隨著談判的推進,許漢民的神情逐漸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時而,他的眉頭微微一皺,仿佛有什麼棘手的問題在阻礙著;時而,他又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神秘微笑,仿佛突然看見勝算的曙光似的;而接著,他又微微搖了搖頭,那輕輕的動作就像是暗中給這生意添上了一抹複雜的色彩。
陳陽看著在自己眼前展開的袖裡乾坤,再看看兩人的表情,這麼等下去可不是辦法!
雖然陳陽的心中已有萬千波瀾湧動,他卻不得不壓下自己的情緒,自己也十分想得到這件珍貴的花觚。但在古董行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誰先上手,誰才是談判的主人。此刻,老許已經占了這個上手的先機,陳陽隻能被迫退居一旁,扮演等待中的角色。可這種靜待機會的煎熬並不容易熬過去。
陳陽的雙手在褲線兩側來回搓動,那是他一貫思索時的小習慣。他嘴裡低聲地念叨著:“好東西,真是好東西,隻可惜呀,上手晚了!”
這話雖似無奈抱怨,但陳陽心裡卻早有了更多精巧的目的和打算。他這般不經意地表達,完全是一種暗暗的控局手段,目的是要讓老羅知道自己並非毫無興趣。陳陽深知,在這樣微妙談價的時刻,心態與心理戰爭往往要比金錢更有分量。
陳陽清楚地知道老羅這種老奸巨猾的人物,對局勢的拿捏必然敏感,如果讓對方感受到自己對物件的濃厚興趣,那麼老羅很可能會更加咬定價格不鬆口甚至提高要求;而反之,如果許漢民因為過高的報價不得不放棄,自己或許還能伺機而入,利用老羅的不滿繼續跟他磨一磨。
“不能急,絕不能急。”此時的陳陽,表麵在表現對局外的熱衷,實際上卻在用儘辦法穩住自己的優勢。他目光偶爾一瞥老羅,仿佛在說:咱們之間可能還有機會。
許漢民和老羅臉上的表情如同一場無聲的博弈,許漢民聽著陳陽嘴裡叨咕的話,心理沒氣死,這小子,真是見到好物件什麼耍賴的手段都用!我們在這談價呢,你在旁邊總這麼叨咕,那人家能給我降價麼?
這才是陳陽,見到好物件,他根本就不會輕易放棄,所以剛才那件成化青花梵文碗一定有問題!
最後,老羅歎了口氣,臉上堆起一副無奈又帶點不舍的苦笑,眼神在許漢民的臉上停留了一瞬說道:“老弟,雖然你跟熊老大有交情,但這東西的價值擺在那兒,這價錢確實不能再低了,再低,我可真沒法交代啊。”
說罷,他將手指慢慢並攏,做了個數字的手勢,眼神中透出一絲期盼,卻也似乎帶著一縷不容置喙的堅持,“這是一手價,這個數如何?”
許漢民盯著老羅,眼睛微微一眯,嘴角揚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咧開嘴笑了笑,卻並不急於表態,什麼話都沒說,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老羅。
幾秒鐘的沉默拉長了空氣中的張力,房間裡的氣氛愈發凝重,但許漢民終於開口了:“羅老板,這價您開得可真不含糊。不過嘛......”
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得爽利了些,帶著一絲篤定,“您也知道,我就是衝著這物件來的,真金白銀擺在這兒砸不慌,我得再給您出個實在價。”
他微微笑著擺了一個手勢,與老羅剛才的數字相比,僅僅低了一點點,但卻恰到好處地透露出一種不疾不徐的底氣,“羅老板,這麼跟你說吧,今天這物件無論多少錢,我都必須帶走,還有你!”
說時遲,那時快,老許指尖如電,一把扣住了姓羅老頭的手腕。腕骨被製,老羅臉色劇變,但老許的動作更快,手臂一扭,一記乾脆利落的擒拿,便將老羅狠狠地按倒在桌麵上。
老羅掙紮著想要起身,老許膝蓋猛地抬起,重重地壓在了他的後背上,讓他動彈不得。與此同時,老許的另一隻手閃電般探向後腰,摸出一副冰冷的手銬,“哢噠”一聲,拷在了老羅的雙手上。順勢一抄,老羅藏在後腰的家夥,已經落入了老許的手中。
“行動!”老許一聲暴喝,手中的家夥指向屋內眾人,“都彆動,趴下!”
屋內眾人仿佛被點了穴一般,呆愣在原地,一時沒反應過來。被壓在身下的老羅卻像一條瘋狗般,拚命地扭動著身軀,想要掙脫束縛。
桌麵上那件清乾隆唐英製青花纏枝蓮花觚劇烈搖晃,眼看就要摔落在地。千鈞一發之際,老許眼疾手快,拿槍的手閃電般探出,一把抓住了花觚的口沿,穩住了這件珍貴的古董。
站在不遠處的年輕人,最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迅速摸向後腰,一把黑洞洞的短槍赫然出現在手中,槍口直指老許,“我乾……”
此刻,老許一手緊緊抓住花觚,另一隻手拿著家夥,全身重量都壓在老羅身上,根本騰不出手來應對年輕人的襲擊。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陳陽動了。
他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到旁邊的桌子上,一把抓起那件成化青花外海石榴紋內梵文臥足碗,沒有絲毫猶豫,奮力朝年輕人臉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