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橋在眾人的注視下,略顯局促地走進了客廳。方振國原本正和陳陽的父親談笑風生,一扭頭,正看到走進來的中橋,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陳陽會把這個危險人物帶到家裡來。
疑惑、不解、擔憂等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方振國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陳陽,隻見他依舊滿臉堆笑,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舉動的不妥。方振國眉頭緊鎖,心中暗自思忖:這小子葫蘆裡到底在乾什麼?
陳陽清了清嗓子,向家人介紹道:“這位是中橋先生,從櫻花國來的。”
中橋似乎感受到了這令人窒息的關注,強忍著背後冷汗溢出的窘迫,忽然站得筆直,鄭重而禮貌地彎腰九十度,朝方振國深深地鞠了一躬,“方書記,又見麵了,這次叨擾了。”
方振國回過神來,臉上難掩微微的錯愕,但轉瞬即逝。他笑著擺擺手,姿態沉穩得好像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沒事,沒事,我這女婿啊,彆的不行,就是心眼好得讓人著急。”
“中橋先生請隨意坐吧,既然來了,就好好感受一下我們華夏傳統節日,順便沾沾喜氣。”言辭間,雖然話說得和氣,但語氣裡卻隱隱透著一股不鹹不淡的分寸,仿佛在警告什麼。
中橋心領神會,並沒有流露任何情緒,隨後走動到陳國華麵前,再次一個穩如教科書般的鞠躬:“陳局長,不好意思造訪貴府,萬分抱歉打擾了。”他的神態儘顯客氣,但當抬起頭看見陳國華一臉冷峻的模樣時,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陳國華抱著肩膀冷眼打量了他一會兒,隨後慢悠悠地哼了一聲,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淡淡說道:“打擾倒是沒事,但是隻要記住彆老打擾就好!”
陳國華語氣聽上去像是閒話家常,但裡頭的警告意味卻讓人汗毛直豎。中橋聽懂了,立即又是一鞠躬。
與此同時,廚房裡,陳陽正和母親說著悄悄話。母親狠狠地捶了一下陳陽的肩膀,眼睛往客廳瞟了一眼:“你小子是不是瘋了?之前咱們家被小鬼子害得還不夠慘嗎?你還把他們往家裡招?”
“媽,媽,你小點聲!”陳陽趕緊示意母親噤聲,“此一時彼一時,媽,我投資的那塊雲山荒地,現在被國家接管了,我的錢豈不是打了水漂?國家這邊沒轍,我隻能從小鬼子身上想想辦法了。”
“媽,我跟你說,我可是投了兩百萬進去,這錢能不能賺回來,就看您今天的廚藝了。”陳陽嬉皮笑臉地對母親說道,“拿出您的看家本領,好好招待一下中橋先生……”
“你小子真是要作死!”陳陽母親瞪了他一眼,“手裡有點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老實實存銀行不好嗎?出去出去!”
她一把將陳陽推出廚房,“快去把小薇和曉娜叫進來,兩個姑娘家家的,彆在小鬼子麵前晃悠。”
這頓飯菜可謂豐盛至極,桌上擺滿了噴香四溢的紅燒肉、鮮美欲滴的清蒸魚以及一盤盤烹飪精致的小炒,令人垂涎的香氣彌漫在整個屋子裡。
然而,儘管如此,飯桌上的氣氛卻顯得有些壓抑,每個人的筷子動得慢吞吞的,仿佛有什麼無形的束縛讓他們心生顧忌。畢竟,中橋這個小鬼子就坐在主桌上,即便臉上帶著勉強的微笑,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彆扭,席間說話都刻意壓低了音調,小心翼翼,不敢放肆嬉鬨。
反觀中橋,他的目光偶爾滑向飯桌上的每個人,神情中透著一絲局促和不安。對於他而言,身處異鄉、文化相異的陌生家庭,本已是極限,何況他的身份讓他對中式節日習俗既好奇又忐忑。
他本擔心遭到言語嘲諷甚至冷淡應對,但實際上,桌上並沒有想象中的冷嘲熱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妙的克製。唯一讓中橋稍感溫暖的,是觀看著那樣一片其樂融融的華夏家庭團聚光景時,心底不禁泛起了對遠在櫻花國的家人的深深思念。
他想起了飄雪時的庭院美景、碗裡的清酒溫熱,以及母親的叮嚀和父親抬眼的鼓勵,一股複雜的情緒油然而生。反倒是陳陽顯得特彆熱情,他一會兒熟練地伸筷子往中橋碗裡夾菜,一會兒笑著揮手示意中橋彆客氣,還不忘拍拍對方的肩膀,“放鬆點,這頓飯彆吃得太拘謹了!”
陳陽熱情洋溢的態度讓中橋既感激又不適應,總覺得自己像個闖入盛宴的外鄉客,刻意與和諧的畫麵格格不入。
秦浩峰等人在旁邊的長條餐桌上,幾個人擺出一副渾不在意,又滿腦子好奇的模樣,一邊杯來盞往地喝著酒,一邊有意無意地盯著主桌的方向瞟。
刀疤用胳膊肘使勁碰了碰正捏著筷子挑魚骨的秦浩峰,眯著眼,壓低了聲音,仿佛怕被那邊的人聽到似的:“糖豆,你說陳老板吃飽了撐的吧?居然把小鬼子請到家裡來,這家夥是不是瘋了?”
秦浩峰被刀疤撞了一下胳膊,差點沒把筷子裡的魚肉掉地上,他稍稍側頭,瞥了刀疤一眼,緊接著一邊往嘴裡塞著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你問我?我又不是哥肚子裡的蛔蟲。不過嘛……”
他語氣拖得長長的,餘光卻頗有意思地掃了主桌一眼,對嚴陣以待的中橋露出一個看似隨和的笑容,隨即壓低了聲音補了一句,“我估計,應該和那個雲山荒地的事脫不開乾係。”
“雲山荒地?”一旁的振豐聽到這話,明顯愣了一下。他今天吃得不多,大多時間都是盯著酒杯發呆,此刻聽到熟悉的詞彙,習慣性皺了皺眉頭,抬起頭來看了秦浩峰一眼,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探尋語氣:“不是說那個項目早就被國家接手了嗎?甚至連寶利集團都沒得插手,跟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我也這麼覺得,”另一端的小三子放下筷子,跟大家小聲說道,“你們想啊,”
他用筷子比劃了幾下,隨即往自己的碗裡夾了口菜,“確實,項目歸國家沒錯,但陳老板可是早就往裡麵丟了兩百萬,就陳老板那性格,能甘心吃悶虧?”
刀疤在旁邊撈了把啤酒,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咂了咂嘴後撇了撇嘴角,像是不以為意,又像是憋著好笑:“不甘心也沒用啊,他陳老板再有本事,再有人脈,也不能真跟國家對著乾呀?”
“對著乾?”小三子眉毛一挑,顯然覺得這個說法頗有趣,唇角扯出一抹冷笑,“誰說跟國家對著乾了?你們可彆忘了,小鬼子這回是打算在雲山長期投資的。”
他說著,目光慢慢移到主桌那頭正給中橋夾菜的陳陽身上,聲音壓得更低了,“既然搞不了國家那邊,他要是動點腦子,從小鬼子這裡下手,那可就簡單多了。”
小三子這一番話,顯然說進了旁人的心坎裡,尤其是秦浩峰,他正往嘴裡送最後一口青菜,鼻尖都帶著點涼意般點點頭:“有道理,哥不做沒把握的事,這裡麵啊,肯定有門道。”
刀疤一聽,嘴角敷衍地翹了翹,用筷子敲了敲空碗,像是自言自語般咕噥著:“嘖嘖,有句老話怎麼說的來著——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可這回倒好,雞它自個兒居然主動請黃鼠狼來,那就更沒啥好心了!”
“一會給你告訴我哥,你說他是雞,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