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緣一心中駭然,震驚不已,他連將手放上立碑都艱難,沒想到還有人可以在這立碑之上刻下字跡來,而且這立碑本身堅硬程度極高,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可以在這上麵刻下字跡來?
不過這字跡不像立碑上最大的幾個字一樣,劍氣衝天,劍意深濃,反而像是此人隨意刻畫而上的,有點類似於頑劣的孩童在牆壁上隨興而為。
張緣一仔細辨認了一下,蚊蠅小字歪歪扭扭,雜亂不堪,筆鋒也是軟糯得很,而立碑上的字跡,剛勁有力,氣衝鬥牛,兩者字跡截然不同!
那就有意思了,同一塊立碑之上,竟然同時留下了三個人的字跡。
先是“仗劍山”三字,再是“劍氣拔天高,一覽眾山小”兩句話,最後是“槎椏到此一遊”一句蚊蠅小字。
三人,一個中規中矩,一個勢氣凜然,一個玩世不恭,各有各的性子脾氣。
張緣一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立碑旁邊的那把破舊鐵劍上,鏽跡斑斑的鐵劍,紅色的鏽斑如同沾染鮮血一般,一圈一圈,極其好看。
雖然沒有劍柄,但是鐵劍依舊極富神韻,立在土中給人一種,極其銳利尖銳的感覺,又讓人覺得極其宏大,承天景命!
他伸出手指,想要觸碰劍身。
“我勸你還是不要碰它的好。”一道聲音從張緣一的身後傳來。
“誰?”張緣一猛地回頭,四周空曠寂寥,唯有狂風呼嘯卷起塵沙,卻沒有看到任何一人。
張緣一疑惑不解道,慢慢轉過頭來,“奇怪,難道是我的錯覺?”
就在他轉頭的瞬間,一雙空洞漆黑的眼睛與他四目相對,嚇得他連跳數步,一路後撤!
眼前是一位穿著破舊灰布大衣,滿頭白發披散淩亂的老乞丐,重點是眼眶之中,眼球竟然被人剜去一般,空洞一片,張緣一隻是稍稍注視了些許就感到頭暈眼花,神智不清。
此人必定修為不凡!
張緣一虛著眼神,警惕地問道“不知前輩尊姓大名,小子若有打攪絕非有意冒犯。”
目盲老乞丐不動聲色,雙手攏袖靜靜站立,“直視”張緣一道“我啊?我就是一個老瞎子,可沒什麼名字,你要是喜歡就叫我老乞丐吧。”
目盲老乞丐一站在那裡,就仿佛與天地渾然一體,自帶一身恢弘氣勢,明明就站在眼前,張緣一卻像是看得到摸不到,連那份氣息都難以追攝。
張緣一行禮道“在下見過前輩,不知前輩來此有何貴乾?”
笑話雖然對方說叫他老乞丐,但是張緣一又不是傻子,這種神出鬼沒的高人性格一向難以揣摩,要是他真的這麼叫了,那才是真正的初生牛犢不怕虎,嫌命長。
目盲老乞丐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搖搖頭,心思縝密是好,但是劍修心裡放下這麼多出劍速度就會大打折扣,他認定了張緣一這個家夥果然是不適合當一個劍修。
他原本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但是張緣一剛才觸碰立碑時,竟然能夠引動裡麵殘留的意誌,那他就必須現身了。
若是讓張緣一觸碰了這柄鐵劍,那就不是先前遭受那點衝擊那麼簡單了。
這劍內殘留的劍意,張緣一隻要還能牽動一絲一毫,整隻手臂都將化為齏粉,而且絕對沒有複原治愈的可能性!
他布滿皺紋的臉頰微微一皺,如同扯動一張黃豆皮,又馬上舒緩,開口道“你快點離開這裡吧,不要高俫這家夥就要將你拒之門外了。”
張緣一看了看天色,此時太陽已經升起,張緣一心中暗道“不好!”
趕緊撒腿跑路,一路火急火燎下山,趕往學堂!
因為跑得太急了,連對方為什麼知道他是高俫的學生都沒有來得及問!
目盲老乞丐麵無表情看著張緣一下山,注視了一會兒立碑上的字跡,細雨說道“你也看不慣這小家夥?”
遠處一堆碎石之下,一柄袖珍小劍嗡嗡作響,帶動其上的泥土微微顫動!
目盲老乞丐一步跨出踩在劍身之上,啐了一口唾沫,罵道“我倒是忘了還有你這麼一個賤貨存在,怎麼你和他情投意合?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目盲老乞丐又狠狠踩了一腳,袖珍小劍顫鳴不已仿佛哭啼,他怒吼道“賤貨!彆在這裡裝模作樣,你要是有本事自己逃脫這裡的困局,否則就是找死!”
袖珍小劍再也不反抗絲毫,好似絕望,目盲老乞丐冷哼一聲,鬆開了腳。
他走到立碑邊,一手抄起老鐵劍,仗劍山轟隆隆巨響,原地拔高三尺,仿佛原本就是這般高度,因為此劍被壓矮了三尺高。
他橫劈一劍,遠處萬裡之外的朝霞,被劍氣瞬間攪碎,四散奔逃!
……
周如山摸摸滿頭稀鬆的頭發,感歎道“唉,現在的年輕人啊,劍修了就這麼氣衝鬥牛嗎?”
……
玉衡州,天地極東。
煌煌大日九重天,天邊一尾枯木日邊而過,如駕方舟,枯木之上,有一人仰麵朝天,悠悠揚揚,靜靜平躺。
他腰間懸掛一隻朱紅酒葫蘆,右手垂懸,緩緩搖晃,如魚鳧水,口中念念有詞,“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怕蹉跎光陰,再見難動情,山海平,意難平。柴海平啊柴海平,當真到此一遊嗎?”
他驀然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灌一口濁酒,朗聲天外,“還是槎椏到此一遊吧!”
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