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歐陽詢!
可能很少有人知道,我兄弟很擅長寫文章,也留下了很多散文、論文。
他是一個典型的文人學者+書法家,所以自己撰文自己寫了再刻碑,這種情況也有很多。
他曾經寫過一個《用筆論》,快樂地一人sy兩個人,用對話小說的方式,傲嬌地表達了一下自己對於書法的觀點。我試著給你們翻譯了一下,大致如下
有一個國家文化部筆杆子磚家對一個小透明說“從我們這個國家有文字以來呀,有篆書啊、隸書啊,還有這個體、那個體、江湖體,紛繁複雜的。但是真正完美無缺,站在金字塔最頂端,是後世流傳的楷模,名揚古今中外的,隻有王羲之一人而已。以往數百年間,哪個人能和他k啊,我覺得是因為現在人啊,天分、能力都不夠,對於這個寫字筆法的變幻莫測都不能掌握。是這樣的吧?”
小透明從容地整了整衣袖,說道“我這人吧,本來就挺愚昧平庸的,而且我人微言輕,也不吃你們文化部那口飯。基本同意你關於天資、功力的觀點吧。但是這寫字的筆法怎麼個變幻莫測,你給我說說唄?
磚家說“啊喲,這可深了去了,你確定你要聽?”
小透明說“我從小到大,特彆醉心於書法,每見這個字寫得彆具一格,用筆奇妙,就會反複地看啊看,體會啊體會。研究他怎麼就這麼妙呢,然後整日整日地臨摹,你看我現在頭發都白了還在乾這事兒呢!”(所以你說這小透明是不是就是他自己!)
磚家說“這個用筆之法吧,筆要拿捏得低一些,握得緊一些。寫的時候要如風急電掣一般,寫那懸針和垂露豎啊,寫橫折彎鉤啊,寫得如同蛇一樣舒展,都要寫得瀟灑大方,那點劃就要雅致,總之要寫得行行光彩奪目,字字驚心動魄,這正如是花園裡爭奇鬥豔百花齊放(多麼俗氣的比喻),這是多麼壯觀啊!這就是我理解的用筆的奧妙。”
小透明說“棒棒噠!妥妥噠!聽您這高論,真是好極了。但是我的感覺好像不是你說的這樣的,我覺得我有更加深邃的看法,可是麵對磚家您,我有點不敢說耶。”
磚家說“哎,我與你是什麼交情啊,我和你處了多少日子了呀,既然你看法不一樣,哪能不跟我說哩?”
小透明說“我以前就挺不注意的,話說多了,說完再回想,又覺得後悔。”
磚家說“這美好的不同觀點,是我們通達的人應該交流的,你就彆藏著了,大致跟我說一說。”
小透明離開座位站起來,來回踱步,然後麵帶笑容地說“這個寫字用筆的心得吧,我覺得要深入研究,才能好好掌握其中的奧秘。”
“行筆要徐徐,慢慢收。下筆不能虛,寫的每一筆都要有理由。寫字上下來回,要寫得從容又風流。硬起來如鐵筆,媚起來就像是銀鉤一般,壯則高聳而峻立,麗則夢幻而清勁。”
“就像是枯鬆長在高山之上,巨石藏在鴻溝之中。像是在與鳳凰起舞,又像是與鴛鴦沉浮。”
“仿若那雲中仙人縹緲,又像是神獸潛伏巨龍奔遊。墨色或率性或淡雅、或潤或乾。要順應字的樣貌,把它寫巧了,鋒要藏好,收筆也要看不出來。寫正寫斜,寫真書寫草書要變化多端。”
“用方筆法在紙上寫呈現出棱角來,撇法與折法才能顯出精氣神來,點畫務必下筆充實飽滿,這樣才不露怯。”
“如此寫滿一篇大小錯落的字,看上去就如那銀河的眾星,昆岡產的美玉,既錯落有致燦爛無比,又相互關聯貌散卻神合。周圍上下都相稱,筆劃連接關係盤根複雜。”
“一看這寫的就明白,是那種到達彼岸的美好。這用筆的妙趣,確實非常珍貴難得,我想,這就是符合先人的書法之道了吧。”
磚家聽完他說,立即站了起來,邊走邊自言自語地歎息道“我這走在田埂水道裡的人,又怎能知道大海有多深啊。我這立在小山包上的人,有怎能知道泰山的峻美啊。”
“現在聽到公子您的言論,我覺得你洞察書法的秘奧的高度,已是近於鐘繇、張芝,進入羲之、獻之的級彆了。你真的可以光複古聖先賢的智慧,並流傳後代深遠了。我將把這番話記在心中,直到死。”
小透明感謝道“我這話說的才疏學淺,不算什麼至理名言,您聽我說這些,我十分慚愧惶恐。”
好了翻到這裡我快要吐血了,這古文的意境還是挺難把握的。
但是我相信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個可以這樣把書法理論寫成對話小小說的人了。你們比照著虞世南的《筆髓論》看,就知道他寫這個東西是多麼有趣。
是不是他也覺得當時的學生看教科書看不下去,所以才“教學創新”了一下,寫成這樣的小說,方便學生看呢。
我不大知道,因為他們上書法課很無聊,我不會呆在那裡聽。隻是大致知道虞老師比歐老師人氣高很多。沒辦法,向來就是如此,歐老師顏值就敗了,還一般不說什麼好聽的話。
不過有一次,我正要進弘文館,忽然看到虞世南坐在外麵的躺椅上曬太陽,褚遂良站在他前麵,問道“虞老師,你說我寫的字,和智永比怎麼樣呀?”
褚遂良這小子還真是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我瞟了他一眼,繼續走。
虞老師卻笑著說“這智永的字,一個字值五千錢呀,你行嗎?”
褚遂良沉默了一下,好像還不服氣,忽然又問“那您說,我的字,比那歐陽詢的字怎麼樣?”
“哎,你這小子,怎麼直呼其名呢?”我在一邊罵道。
褚遂良看了我一眼,道“我這就跟虞老師學術探討一下,歐老師又沒在,您急什麼。”
“這歐陽詢,寫字無論什麼筆什麼紙,都能寫好了,你行嗎?”虞世南微笑著,緩緩問道。
褚遂良低下頭,又不說話了。
這時,虞世南才又坐起來開始跟他說怎麼怎麼心眼手協調,怎麼怎麼才能寫好字,一堆大道理,不過這時褚遂良就變得很虛心了,還真有在聽他說。
所以虞老師在教人育人方麵還是高了歐老師不少吧,我想,他一直就是一個很能感受人內心,關注彆人情緒,特彆擅長正向激勵的人。
就像在第一屆書法班圓滿結束之時,他又是一頓慷慨激昂,從寫字到做人,從做人到愛國,古今中外說上一通,讓在座的官宦小崽子們都覺得自己馬上就是國家棟梁之才,躍躍欲試了。
然後換歐老師講話。
歐老師隻說了一句話“你們出去了,彆說是我教的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