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聖!
數月後。
入秋。
喧城依然沒什麼變化,隻是少了一個寂寞的少女,多了一個書童;少了一個混混少年,多了一個抄書人。
先生還是那麼年輕,秋風也帶不走他的歲月,卻帶來一片枯葉,落在他素白的肩頭,隨後又飛舞起來。
先生一身白裝。這是他很多年前穿過的衣服,由她織成,每一次穿都說明他心不能靜。
夕陽灑落,飄帶隨風輕拂,不似紅塵中人。
先生眼看東方,站在城門口,已經好久。像這樣看東邊,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總有不安在晃動,覺得該趕快些。
“看這麼久,看出什麼了沒?”守衛側躺在竹躺椅上,打了個哈欠。
先生搖搖頭。
“那就彆看了,該來的,你攔不住。”
先生點點頭。
“聽說你也學我買了張躺椅,天天也坐那上麵。怎麼樣?這東西舒服吧?”
先生皺起眉。
“是你的書童說的。她那個性太活潑,嘖嘖,不適合我。”
先生轉身進城。
老街書齋。
水兒兩手托腮,毛筆被夾在嘟起的嘴唇與鼻子間,看著那六個漆黑的大字——道可道非常道,不甚發愁。
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她真就想了這麼久都沒想明白。起初她不信邪,查遍書齋裡所有書卷,沒有結果,遂去吳家孫家,還去喧城幾個能有藏書的地方,卻都沒有查到。於是她放棄查典籍,決心自己摸索。
不得不說,水兒在文科上的造詣不僅比某人強太多,甚至能說高過大多數人。之前先生立課題,短則半日,長則數日,便有了結果,且無一不是高見——雖多是借鑒先人也相當不凡。可這會卻連連吃閉門羹,無論她如何解題,都得不出合適的答案,或者說總有什麼地方差一點。
漸漸的水兒對這句話失去了興趣,她原先還以——連錢文秀都能倒背《勸學》如流來告誡自己不要放棄,如今早已忘了,還得先生逼著她來。
可連興致勃勃的時候都解不開,被逼無奈自然更不能。於是乎,水兒見著這句就煩,恨不得把這六個字從世上抹去。
水兒正想動手在上麵畫個大叉,聽到先生回來的聲音,便將筆放置好,做出認真思考的模樣。
“今日可有什麼新解?”先生一進來,就這麼問。
“沒有。”水兒百無聊賴的回答。
“我早便說過者六個字很難,你偏不信。”
“先生,道,究竟是什麼?無論我已何物代指,都得不出解,可又能在一定程度上說的通,好像這個道什麼都不是,又什麼都是。而無論那一本書上都沒有提到這句話,類似的句子也沒有,更沒有那裡提過關於道的說法。”水兒趴在書案上,臉貼在字帖上,“我還查過關於修行者的書,就像吳爺爺家的那本,還是沒有。”
“道是什麼?”水兒忽然抬起頭,字帖粘到了臉上。她有個猜測,“莫不是指萬物?”她搖搖頭,也不太對。
“敢猜敢說是好的,猜對也算,猜錯無妨。”先生若有所思,“道是萬物?有那麼一點意思。這句話我也解了很多年,隻是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所以不能判斷你的正誤。有人和我說,道,你想是什麼便是什麼。你想是魚,就是魚;你想是風,就是風;你想是萬物,那可能就是萬物。”
“”水兒嗚嗚幾聲,又趴下,“不懂!”
“不懂那就不用懂,彆人的說法是彆人的見解,可聽,不可抄,關鍵還是看你自己怎麼想。”先生在水兒麵前坐下,“這六個字可以先放放,急不來。我先教你其他的,隻是更加要辛苦,因為明年我就要帶你去都城。”
“真的?”水兒的眼睛瞬間雪亮。
“真的。”先生點點頭,嚴肅的說,“時間緊迫,還有不到半年,要趕在都城春考之前,所以你的課業會變得繁多緊張,不說做家務,連吃飯時間都要減少。你可受的住?”
“受的住!”水兒大聲肯定。
去都城、去聖書樓、去修行、去知道爹爹怎麼死的是她不會放棄、為之努力的目標。少些自由的時間,根本不算什麼。
“那就好。”先生隨意翻開書卷,“現在就開始,我立個新課題,一天之內就要解出來,你聽好了。”
水兒坐正,仔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