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先生好像還想說下去,卻突然站立起來,麵色凝重。還不待水兒有反應,先生便出了書齋,留下她一人握著筆,茫然。
夕陽漸沉,小城沐浴在金黃之中。晚風卷著黃沙枯葉,呼嘯而來,將那扇完好無損的木門死死封住,好似誰也打不開。
先生寂靜地站在門前,閉攏雙眼,將呼吸放至最平,將感知擴到最大,不放過任何草蛇灰線。
先生很謹慎,因為來者很強。
對於這樣一位強者的到來,喧城本身沒有任何的察覺。他們的層次太低,無法參與頂級修行者的行動,而且對方同樣相當謹慎,沒有露出一絲馬腳。
但就像蛇穿過草叢,不會留下腳印,也會有道痕跡,尤其是那樣的強者,想要完全隱藏自身的氣息,很難。
調動天地間自然元氣為己用的人——統稱為修行者。
即使修行者不作為,自然元氣也會朝著他們湧去,這就像呼吸一樣,無法拒絕。這一點,越是上層的修行者就越明顯。
所以修行者判斷同類和威脅的方法的關鍵就是——感知天地間自然元氣的異動。
像來者這樣強大的修行者,造成的自然元氣異動,是異常明顯的,先生的感知能力也是天下間絕無僅有的。如果對方不是用了某種特殊手段,僅僅憑借自我壓製,至少十裡之外就會先被先生發現。如今居然讓對方率先達到了城門附近。
先生感知到對方並沒有踏入進城地境,隻是邁了半隻腳,還沒落地就縮了回去。就是這一瞬間的事,先生便已經知道對方是什麼人,所以才會這樣慎重。而且對方來意同樣相當明確——來挑戰。
不知過了多久,正是夕陽埋入天邊,帶走最後一抹餘暉的時候,先生動了——他向前微微挪動了一步。這一步,說明先生已經找到了對方,並鎖定。
緊接著,先生又邁出一步。對方在更早之前就已經盯上先生,這一步是對方讓的,是在挑釁。
雙方已經相互鎖定。他們就像兩隻凶惡強壯的雄獅,一隻是領地首領,一隻是入侵挑戰。它們雙眼通紅、劍拔弩張,搜索著對方身上的弱點。隻要有一處破綻,就會立即飛撲上去,撕碎對方的喉嚨。
然而這場緊張激烈、容不得犯錯的鬥爭中,入侵者顯然托大了。在經曆眾多搏殺後存活、身心老練的獅群首領麵前,讓一步,就是全讓了。
先生睜開眼睛,重重地踏出一大步,然後是更多步,接著飛奔。
城外某處。
來者笑吟吟的臉,立馬變了色,不過他並不慌張,應該是早就想好了對策。
既然僵局已經打破,那就沒有繃緊神經的必要。他的呼吸漸漸回複如常,望著喧城,就像在俯視籠中訓獅。
兩人對戰的第一局他輸了,可他顯然不認為自己還會繼續輸。他轉身向林子走去。
先生在喧城裡飛奔,不過一次呼吸便來到城門處。老街書齋距離這兒少說有二三裡路,這樣的速度在凡人眼裡應當被稱為瞬移,而先生連喘息聲也沒有。
先生站在城門下看著遠方,似乎有些覺得可惜。他搶占了先機,本來還可以繼續飛奔,直到追上來者,給予沉重的一擊,可誰叫身旁有人出了個小麻煩。
那名守衛正躺在竹躺椅上睡覺。聽起來挺正常的,實則問題很大。因為他是趴在竹躺椅上的,臉上的肥肉緊貼在竹片上,又從竹片中間的縫隙裡鑽出來,已是通紅。
明明身上承載著莫名的巨大壓力,看起來十分的痛苦,守衛卻沒喊一聲痛大概是想叫卻叫不出來的原因。
“偷襲”守衛拚著老命動了動嘴唇,並沒有發出聲音,連唇語也讀不出,但先生知道他就是想說這兩個字。
先生當然不會在意守衛是被偷襲,還是打不過的原因,來到守衛麵前蹲下看他。
守衛睜不開眼睛,覺得眼皮都快被撕掉了,但聽到先生靠近,還是動了動嘴唇。
“我要是先去追,你大概會先死。”先生說地平淡,就像尋常人聊天。
守衛聽到會死,於是不動。
先生輕輕歎一口氣,站起來。
守衛這副慘狀自然是來者搞的鬼,這也讓先生更加確信,對方來挑戰是帶著充足準備的。
若是讓尋常人看見這模樣,大概隻會就得,這守衛在發神經,然後一臉嫌棄的走開。在修行者的感官看來,守衛身上有一團極其凝煉的自然元氣,正是這團人為的自然元氣,壓得守衛喘不過氣來。
這自然團元氣正在向四周擴散,不用太久,就會被天地消化。如果沒人施救,守衛很快就會被壓死。
在視覺上,粗看之下沒什麼異常,但隻要你走進些,使勁仔細去看,會發現守衛其實是被一層金光包裹,其上還隱約有個字。
——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