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備預不虞還以為自己真的不是什麼賭博的好料,沒想到今兒個還真讓他瞎貓碰上死耗子了,找到了點門道。
“嗬!”爛爛嘴角又是一記斜刀子,路某人還沉醉在他的天醒之路的興奮勁上,完全不懂爛爛的意思,隻當她嘴抽了掠過。
這搖骰子對於爛爛來講,就類似於小時候玩的溜溜球,雖然她看不見也摸不著,但是,裡麵的骰子就跟牽了根線繞在她手指上的溜溜球,怎麼滾都是她說了算!
她閉著眼睛,骰兒卻逃脫不了她的手掌心,一如結局逃不出她的操控!
“怎麼會?”台下一名老者摸摸伴著他變老的胡須率先喊出聲了。
“是啊,怎麼會這樣?”一個有十幾年賭齡的家夥也發出了同樣的疑惑。
“難道是我們年紀大了,耳聾了?”一個老家夥開始質疑自己的耳朵,目前為止他還是無法相信這個細手細腳的家夥有這種本事。
台下一片嗡鳴,老人們懷疑是耳鳴犯了,而台上的路某人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還搖的忘乎所以的小子,路某人的自信仿佛光一樣瞬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這小子搖的完全沒有聲音,仿佛骰子都憑空消失了,難道是賭神爺顯靈了?
嗬,爛爛心笑不過雕蟲小技。她說過,骰子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就絕不會憑空消失,不過是不讓它們碰壁和互相避開而已!
“沙。”最後一聲停了。
爛爛笑著對路某人說“賭不賭,六六六!”意思是說你可以說是十八點,六六六,咱們打平手。
路某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蓋在爛爛眼睛上的布,仿佛那長出了一雙眼睛正看著他。
那隻是塊布,沒有眼睛,他怎麼還嚇出汗了手心。難道是來自賭神的碾壓讓他害怕了?
原來神是可怕的。
聽不見聲音就不知道骰子的運動軌跡,不知道骰子的運動軌跡就很難知道最終的結果,這小子是怎麼敢信誓旦旦的,他路某人還真就不信這個邪了。
打死他也不要順著這小子的心意,偏不說十八點,“三點,一一一。”
“好,是你的死倔裁剪了一局,加速了比賽的結束。”說著,她便打開了盅子蓋。
骰子上滿滿的紅點點,老者們大拍手掌,果然,不是耳朵有問題,而是天降賭神!看來一夜暴富不成問題!
“這小子真乃賭神也!”
“呼呼呼,賭神六六六,賭神六六六……”
“看來最後一局,賭王是懸了。”
“昔日的賭王名號恐怕是要在今天壽終正寢了。”
……
聽見台下的雞雜聲,路某人有些害怕地向後一退,他得緩緩,這次真的要身敗名裂了?
“爺,兄弟們挺你!”正當路某人要打退堂鼓時,後麵的一個忠實小弟突然吼起來。
“是啊,還有最後一局!”另一個小弟說。意思是賭完必輸的一局,直接卷鋪蓋走人。
這該不會是對方派來的間諜,自家的叛徒吧?
一個小弟一巴掌拍在那個家夥頭上,給他拍蒙了,“廢材,會不會說話的,還有兩局,爺要連贏倆局,一雪前恥。”
小弟們要想清楚了,路某人的輸贏可是關乎著他們的房子、田產、牲畜、老婆孩子!念及他們的身家,就算賭神不是他們的保護神,敗局在望了,也絕不能垂頭喪腦,眾人勉勵齊呼“連贏,連贏,一雪前恥。”
瞬時間熊熊烈火又燃起,路某人眼中的希望小火苗又點燃了。
老十四往下麵碎了口唾沫,“殘兵敗將!”
老八和二爺則是繼續品他們的綠茶。
四爺這邊,早知敗局已定,隻是在等待。
最後一戰。
爛爛擺手,眾人停下呼叫,似乎是對新任王者的稱服。
“這次我先搖。”她的口氣是平靜的,功到自然成,勝負早已定,所以無需再做多餘的嘲諷了。
強者沒有了多餘的嘲諷,弱者卻少不了死皮賴臉的掙紮。
“不,我先,前麵是我輕敵了,這次,我要讓你和你身後這群人一樣成為我的手下敗將。”
回應路某人的隻有無聲的安靜,強大的壓迫感,仿佛他將骰子丟進一個不會起波瀾的冰湖。
太安靜了,又太嘈雜了,爛爛身後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幾乎要把路某人最後的掙紮壓垮,把他心中希望的小火苗撲滅,甚至要把他身後的支持者的家庭壓垮!
爛爛已經和她後麵的人形成一股繩,同呼吸!
原本無動於衷心如死灰的四爺不禁心中一顫,許是之前太嘈雜了,二爺、老八、老十四也被這巨大的安靜振撼了,走到欄前觀望。
隻瞧見賭桌上,枝荷玉立,那名瘦削的男子體內似乎蘊藏著無窮的偉力,是什麼樣的偉力?四爺瞥了一眼,忽然想起一個詞改天換地。
老八心中道靜,有改天換地的偉力。
“沙沙沙。”路某人搖起了骰子,那聲音如同萬人的呐喊,絕叫,痛苦!
沙沙,沙沙,這種聲音太過於急促,表達了一個人內心的慌亂,不必看,隻需聽,聽一個人發出的聲音,爛爛便知道站著路某人身後的那群人有多緊張這一局。
他們有多緊張,爛爛就有多淡定,他們有多恐慌,爛爛就有多把握。
他們搓手,捉耳,撓腮,甚至打虱子。最後還是在心中默念賭神爺,彆再讓那小子神氣。
最後,爛爛聽見那幾個骰子像是不甘心就此停下,又沿著盅壁多滾了兩圈才氣喘籲籲地停下。
是不想停下還是不肯認輸,還是沒有做好認輸的心理準備?
路某人看著爛爛還未張開的嘴,他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心,仿佛它已經害怕的驟停了,一隻手卻不自覺撫上了肝的部位,沒有動,原來他真的害怕極了,心都不跳了。
可能是身上挑的擔子太重了,有千千萬萬的家庭壓在他身上,不止是這些賭客,還有江南吃不上飯正在吃沙子的百姓——是四爺的重托,他要是輸了,怎麼拿銀子出來給四爺?
依舊蒙著眼睛的爛爛還不知道她臉上的這把小嘴已經成為全場的焦點,所有人似乎忘了等會爛爛還要搖一次盅,路某人還要猜一次,仿佛現在就是賭局的終點。
“六六六,十八點。”
對於場下那幫賭徒來講,這張小嘴裡吐出來的字有多無情,有多麼狠毒,仿佛掀起了一陣暴雨腥風刮倒了他們的房屋,毀了他們的良田,拆散了他們的家庭……
果不其然,路某人戰戰兢兢地將盅蓋掀開,結果不言而喻了,是六六六,十八個紅紅的點點。
路某人撲坐在地上,仿佛他剛剛掀起的是投注人的房頂,身後的人已經要越過一臂的隔離撲過來,現在他是不是該感謝爛爛設的這一臂安全距離給他緩緩?
千鈞一發之際,敲鑼的兄弟站出來,“砰砰砰,彆激動,賭神還沒搖到,勝負未定!”
支持賭神那邊的人派了一波仔把越界的人擋了回去,他們極不想讓賭局秩序被破壞,賭局必須進行到底,他們投進去的錢才能利滾利翻倍。
看來之前那一局大家已經徹頭徹尾領教過賭神本事,見證過賭神創造出的奇跡,所以不能再見證奇跡了。
因為賭神的奇跡將見證他們的破產。
路某人以為那群下注的人是衝他來的嗎?錯,大錯特錯!他們是衝著賭神來的,其中一個亮了刀,刀光閃過爛爛眼前的皇布,聽聲音她隻能感覺到現場發生了混亂,卻依舊淡定的巋然不動。
二爺瞧不過去,誰膽敢破壞他的計劃就得死“俞風,去處理一下。”
“二哥果然仗義。”老十四依舊做著他的京城第一富豪夢,惦記著他投下去的大宅子,那可是他皇阿瑪賞給他的。
刀光一現時,四爺就從樓上跳下來,恨不得立刻飛到爛爛身邊,這可是拿著刀子正麵捅了他一刀的女人啊!
隻是四爺還在人群中飛躍時,持刀的那人已經死在持劍的那人劍下,血流了一地,眾人又往後退了一臂距,尖叫是不敢有的,麵對那把乾乾淨淨不帶血的劍。
簡直了,殺人不見血!
接著來了幾個和俞風一樣佩刀的人將人拖下去,血腥味依舊在爛爛的鼻間蕩漾。
俞風將那把一絲血都沒有染上的劍插進劍鞘,道“誰若是膽敢破壞賭局,殺無赦!”
“你,繼續!”
這次,爛爛是嚇到不敢動了,跟塊木頭一樣站著,真的不是什麼臨危不亂!
而桌上坐著的路某人已經不敢起身,他的仿製馬褂後麵已經飄出一股堿味,賭場裡打過人但沒死過人啊!
見場上的人都嚇破膽,失了魂,俞風伸手便將敲銅鑼那哥們的棒子奪過來,使力一敲,道“繼續!”
哥們被這一嚇,銅鑼都丟在地上,俞風嫌他擋道,踹了他一腳,“廢物。”
爛爛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搖的盅,整個人失魂落魄的。
隻有那些壓了身家性命的賭徒們才認真聽了,一共就三下,可以感覺得到裡麵的骰子有氣無力地跳著,沒一會就歇氣了。
賭徒們把目光投向地上那個眼神無光的昔日賭王,盼著他能說出各自心裡想要的結果。
支持路某人還盼著有下一局,支持爛爛的早已對下一局不抱有任何期望了,畢竟賭神還站著,賭王連頭都是歪的坐在桌麵上起不來了。
關鍵時刻不能掉鏈子,支持賭神爛爛那邊的人跑上來踹了一腳路某人,“報點了。”
路某人說“死死死。”
賭徒們聽成四四四。
盅子開了,是三三三。
散啊,散架了。
京城的暴風雨不久就要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