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後,章宛瑛的身體愈發虛弱,眼窩深陷,瘦弱不堪,雙乳出現不明的硬塊,疼痛發作時滿床打滾。洛朝乾於心不忍,執意將章宛瑛送去了城裡的大醫院。醫院的化驗結果為乳腺癌晚期!對於未見世麵的鄉下人,談癌色變!章宛瑛絕望至極,她擔心自己撒手後無人照看洛迎春,便私下苦苦哀求洛世良能善待他們的女兒,可洛世良既不答應,也不拒絕,如此態度,使章宛瑛病情加重。幾個月後,章宛瑛鬱鬱而終!在她咽氣前,洛朝乾主動向她承諾,會護洛迎春周全,章宛瑛這才如釋重負,安心閉上雙眼……
章宛瑛下葬時,娘家人一個也未出現,就仿佛章宛瑛如同空氣。年幼的洛迎春失去了愛護她的母親,她無聲地哭泣,徹夜對著章宛瑛的相片掉眼淚,哭紅了雙眼,哭啞了嗓子;白天,她四處搜尋章宛瑛的身影,從荒地到樹林,從河溝到田地,她一邊顫巍巍地尋找,一邊低聲嗚咽
“媽,你在哪兒,你到哪裡去了!”
章宛瑛去世後不久,奉勇蓮花了一大筆彩禮錢,從鄰村找來了嶽鳳依;嶽鳳依進門後的第二年便生下了洛迎輝。當日,奉勇蓮舉著哇哇大哭地洛迎輝愛不釋手,就像是舉著某件極具諷刺的世俗之物一般;
“哈哈哈……我終於得了孫子咯……終於有孫子啦,你瞧,你們瞧,多好啊!”
她將洛迎輝抱給洛世良和洛朝乾,洛朝乾隻是微微一笑,無太大的表情起伏;洛世良喜極而泣,雙手顫抖地接過洛迎輝,激動之情無以言表,眼裡滿含愛意。洛迎春站在一邊,背靠著牆壁,滿懷惆悵;在他的記憶裡,洛世良從未對她笑過,平日裡連話都懶得與她說。
洛朝乾輕輕樓過洛迎春,笑著對她說
“不要怕,我會護著你!”
奉勇蓮抱著洛迎輝在大院裡瘋狂大笑,笑得滿臉褶子,笑得淚水橫飛,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當笑聲戛然而止時,奉勇蓮倒地抽搐,咿咿呀呀,無法言語。就這樣,奉勇蓮再也無法說話、站立,隻能整日臥床。所有人都說,她是高興過了頭,血衝上頂,才會如此結局。
奉勇蓮斷氣的那天下午,洛迎春光著腳,輕輕走到奉勇蓮床前搖醒她,奉勇蓮看到洛迎春後情緒激動,不停抽搐,雙手在半空來回顫抖,嘴裡咿咿呀呀,臉憋得通紅。
“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稚嫩的聲音就如尋仇的地獄使者,包裹著整間屋子,那是洛迎春揮之不去的恨。
“大人都說,是你氣死了我媽,弄死了我姐姐,是不是你?我都不曉得姐姐的模樣!”
年幼的洛迎春不知何為仇恨,她隻知道,她恨奉勇蓮,她想要她去死。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苦苦掙紮的奉勇蓮,眼裡沒有一絲憐憫。
“啊啊啊……哇哇……”
奉勇蓮怒目圓睜,她大張嘴巴,恨不得起身狠狠揍洛迎春一頓。
打罵欺辱洛迎春,那是她信手拈來的事。
“是你,就是你,你也快要死了,你去陪我媽和我姐!”洛迎春平靜如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起伏;
奉勇蓮掙紮著昂起上半身,可很快又縮了回去,她雙眼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就算是到了絕境,她仍然容不下洛迎春,眼中的狠光與殺氣分毫不減。
矗立在陸家院山巔的高音喇叭裡,正播放著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那是奉勇蓮最喜歡哼唱的歌;有時,她會一邊用棍子擊打洛迎春的身體,一邊哼唱它婉轉動情的曲調,未親眼目睹的人還錯誤的以為她是在陶冶某種情操,或是在做家務。那副從容不迫,使人不寒而栗。
“你說不出話了!你還想打我嗎?還想弄死我嗎?但是你比我先死呀!你以後不能打罵我了,你馬上就要死了!”所有的恨意全部齊聚,化作了戳人心扉的狠惡話語;“你活該,你去陪我媽和我姐!我會一直欺負洛迎輝,一直到他死!”
說完這句話,洛迎春雙眼溢出淚水,她轉身離開,隻留下氣憤難當的奉勇蓮在床上又抓又打……她不停捶打,不停呼喊,憋紅了臉,憋腫了脖子,通紅的雙眼充滿血絲,凸起的青筋彎彎扭扭,她不停捶打,不停抽搐……直到高音喇叭裡傳來最後一句
“今宵彆夢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