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獸吼叫著要再來一個翻滾,便在此時,餘慈蹲下身,雙手握劍,純陽符劍赤芒迸射,然後狠紮下去。鬼獸全身皮毛堅逾精鋼,刀劍難傷。可肩背上那一處傷口,由葉繽一劍撕裂,本身就爛開的,沒什麼防護可言。純陽符劍就此插下,直入鬼獸肩後半尺多深!
餘慈這一劍插下去,便在鬼獸背脊上硬安了一個“把手”,比那些鋼針似的長毛,要容易發力得多,原本隨時可能被甩出去的窘況,一下子好轉,可鬼獸那邊,就不太妙了。
劍入爛肉,火焰劍刃透進更多,便似將一塊烙鐵壓進去,滋滋的怪音才起,餘慈能夠清楚地看到,它傷口附近的肌肉劇烈地抽搐,然後類似的肌肉動作便一直蔓延到全身。
鬼獸巨軀滯了一下,接著便是一聲尖厲的嚎叫,聲震雲霄,感覺卻比之前要害受創時還要來得淒慘。
風壓驟盛!
在暴躁的嘯音裡,鬼獸猛向前衝,以毫無保留的姿態,撞破九天罡風,一路狂飆突進。它並非是飛直線,而是在近二十裡高度的罡風帶中,東奔西突,與大氣罡風激烈磨擦,要用最簡單粗暴方式,甩掉背上那個禍害。
餘慈壓力大增。
有純陽符劍這個把手,餘慈的身體其實要來得更穩,可是鬼獸的狂飆突進,粗暴之餘,更是無比漫長的一個過程。強勁的風壓裹著絲縷罡力,不停地撞擊著他的劍氣圈,每時每刻都是生死考驗。
黑色的天幕不知不覺已然大亮,太陽從雲中跳出,升上穹頂,又往西移,鬼獸的狂飆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餘慈上一刻還在三十裡高度,眨眼之後,便又急墜到十裡處的罡風帶邊緣,上上下下,急起急降,如此持續十個時辰,幾乎能把任何人的膽汁給顛出來。
還有鬼獸身上的火煙,內蘊的火星偶爾會聯成一片,形成遍及全身的焰光,衝擊著劍氣圈,將高溫透進去,燒灼血肉,要將他的體液儘都蒸發乾淨。
餘慈卻還在堅持。
他的劍氣圈早已稱不上完美無瑕,無孔不入的罡力已在他體內累積不少,並侵蝕著他的精血氣脈。可是餘慈總能將這個不完美的劍氣圈維持在基本線以上,使九天罡風或者鬼獸身上的火煙能傷害他,卻總不能擊垮他。
不過,十個時辰的堅持也早已超過了餘慈心力的極限。眼下他所能依仗的,隻是艱難的過程中,一點點浸透、一點點深刻下去的維持劍氣圈的本能。
至於他的意識,則在恍惚迷離中進入了一個非常奇妙的狀態。
不知何時,“心內虛空”開辟。
虛空開辟,卻並不是入定時正常啟動的狀態。至於有什麼不同,餘慈把握不準,也不重要,他隻是自然而然地進入其中,心神自然鎖定了虛空中央,狂舞的魚龍。
然後,他融了進去,不分彼此。
魚龍在雲霧細雨中飛騰,本是逍遙快活。不過此刻,朦朦細雨中卻摻雜了不少冰珠碎屑,冷澀的感覺影響了魚龍和“心內虛空”原本流暢的交融過程,另一方麵,虛空外圍不知時燃起了火,火光中,有一層紗霧般的煙氣流動,向這裡蔓延。
火煙的形態,和魚龍行雲布雨生成的“雲霧”明顯不同,它沒有和“雲霧”融洽相處,而是表現出了極其強硬的姿態,搶占虛空地盤,並開始嘗試著將漫天的雲霧水汽吞噬掉。
這立刻激起了魚龍的反彈。
這一刻,魚龍,亦即天龍真形之氣的本能啟動了。
萬丈高空中,鬼獸的速度突然緩下來,與之同時,它巨大身軀的形態在改變。刺目的焰光占據了主導地位,這光芒是從它體內深處向外擴散,消融了鬼獸的形態,將之化為一團最純粹的火光,火光顏色略顯灰白,焰芒閃閃滅滅,時刻變化,虛無若煙,十分妖異。
這團火光開始下降,速度飛快,轉眼就離開罡風帶,一路下行。
心神融入“心內虛空”,餘慈對外間變化一無所知。但火光卻絕不客氣,沒有了實體承載,餘慈一下子失了依托,身子向下墜,被火焰裹入其中。
劍氣圈還在,卻被火光中一股隱晦的力量壓製,瞬間便到了崩解邊緣。也許下一刻,劍氣圈就要破碎掉,餘慈失了屏障,火光下,早前那頭巨熊便是榜樣。
可在此瞬間,火焰包裹之中,餘慈的身體竟也是虛化了,再不見他的身軀,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黯沉的虛空,還有虛空中狂舞的魚龍。
異變驟起之時,外圍火焰煙氣劇烈震蕩,像是受了驚,倏化為一道流光,與那虛空魚龍合為一處,飆射而下。
下方雲霧翻湧,無邊無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