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餘慈真能將這一路符法神通演示出來,就等於是傳道授業,可謂功德無量,各宗的史料記載上,都要重重寫一筆的。
可是內行人也都明白,夏夫人話裡,不乏有誇飾之處。
任萬眾矚目又如何?根本心法不彰,隻看竅眼、氣脈的排布,有悟於心還有可能,想領悟這一路符法奧義,也太過想當然。
神通一項,乃是人之形神法度感通內外而成,稍有一點兒錯漏,就要麵目全非。就算辛乙這等宗師人物,模仿個成,肯定也不是原汁原味,想要從中解悟符法神通,實有一層看似薄弱,實則永遠跨越的障礙。
夏夫人也隻是一說,表示尊敬和客套罷了。
她如此言,其實是給在場的修士說明了,餘慈和廣微真人此一棋局所能達到的高度和限度。
隻看你怎麼去理解。
論話術之圓融精到,此間實無人能出其右。
辛乙移目過去,點點頭。簾幕之後,夏夫人微微欠身,以為回應。
述玄樓上各位大佬的看法,湖上修士肯定是不知道的。
此時的洗玉湖上,已經進入到了某種狂歡似的狀態中,一眾修士,隻要是能大概看懂的,無不幸福而又痛苦。
隨著符形的出現,場麵變得激烈好看,可是眼睛已經不夠用了。
有反應快的拿出了蜃影玉簡,可這種大路貨的玩意兒,能記錄影像,難道還能記下當前玄奧多變的氣機演化?
不知有多少人,因為看得太過投入,心力交瘁,一頭栽進湖水中,被冰冷的湖水一激,清醒過來,卻現自己漏了許多精妙之處,再也趕不上進度,悲從心來,嚎啕大哭。
“瘋了,都瘋了!”
在如此狂亂激烈的情緒包圍下,很難有人能夠保持本心,林雙木到底是練劍的,勉強比彆人好一點兒,可是他身邊幾位……
剛剛空談玄理的老道士是第一個昏厥過去的。
插話修士倒栽進了船艙,猛醒過來,已經遲了,懊悔得猛擊艙板,直接把船都給打漏掉。
隻有吳景還在支撐。
或許是連脈符裡的學問過於精深之故,大大提高了門檻,事實上,湖麵上能撐到現在,還能跟得上思路的修士,步虛以上修為占了絕大部分。
可據林雙木觀察,像老道士、插話修士這樣的,雖是如喪考妣,其實也是有些好處的,這就真的不可思議了。
林雙木還現,或許是已經全盤落入下風的緣故,廣微真人反而放開了,落子的節奏在加快、長考的次數在減少、時間在縮短,遠比第一輪成符之前,來得流利順暢。
那種當斷不斷的場麵再也不見,倒是妙著迭出,在棋麵上看,據四角而困中腹,簡直是一片大好。
可是,這畢竟不是真正下棋,遙坐在他對麵的餘慈,也依舊從容。
不管廣微真人拿出怎樣的棋路,都是自顧自地排他的竅眼,也從來沒有因為連迭的衝斷、絞殺,導致節奏混亂的情況。
棋麵到了這種情形下,廣微真人甚至沒能提走他一顆子。
像林雙木這樣的,終於是恍然大悟
就算當時廣微真人不緩那一手,是否真的就能打斷淵虛天君的演示,還真不能那麼肯定。
現在,淵虛天君倒像順勢向水天之間的符修們,展示在激戰中,種種“權宜變化”的精妙手段。
之前坦白直露的,是“法度”,隨程度漸深,愈顯厚重;
而今跳躍變幻的,是“技巧”,因場麵激烈,更加好看;
這樣倒是劃分出了層次,使強如吳景,弱如老道士、插話修士等人,雨露均沾,各得其所。
零碎而豐富的“技巧”,總是要比單純但厚重的“法度”更吸引人,也更容易理解接受的。
便是林雙木這樣的大外行,也看得漸入佳境。
但與湖上一眾修士差不多,他不能免俗地在暗數竅眼。
數到第四十處,和淵虛天君“預示”的分毫不差,二十八重關闕次第打開,高空的雲層煙霞,也是窮儘了層次變化。
而在其外圍,廣微真人化出的符形,已經幾易麵目,此時正化做一頭青鸞,振翅盤旋,羽下生風,想要越過關闕,直抵核心,卻始終未能如願。
當二十八重關闕徹底打開,青鸞似乎深具靈性,覺不對,清鳴聲中,高飛雲霄,尾翎帶起長長的雲氣軌跡。
便在其後,忽有金光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