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堡地處濱海一寓,是個荒蕪之地,徐驥瞧不上,所以得到邀請之後,根本沒考慮,直到他遠在京城的父親來信,要他找機會去沈家堡走一遭,這才想起早前蘇洛兒有個邀請,這也正是他此次前來的名頭。
徐光啟在北京城,楊波的事跡也是聽到一耳朵,最初的固體酒精尚未引起他的興趣,直到石廟出了火柴,他拿來一看,火柴雖小,卻是非同尋常,立刻寫信回家,讓徐驥儘快到沈家堡走一遭,看一看楊波是如何做出火柴來的。
後來,楊波在海上跟荷蘭人乾仗,還抓了不少俘虜,被俘的荷蘭艦長萬貝恩是天住教徒,徐光啟本人亦是大明官員中位數不多入了天主教的,有泰西人傳教士便找上門來,看在上帝的份上,請求徐光啟出麵幫忙贖回萬貝恩,於是乎,徐光啟又寫了一回家信,讓徐驥順便也打聽一下荷蘭俘虜的事情。
看在上帝的份兒上,連著兩份父親寫來的家信,徐驥還能不來嗎?
昨日,徐驥父子就已經到了梅鎮,今日早起,便趕到沈家堡,剛好趕上沈家堡的一級戰備,跟韓讚周一樣,由蘇洛兒領著,趕來碼頭找楊波,楊波隻是和徐驥說了幾句客套話,卻匆匆上船離開了。
軍情緊急,徐驥倒是沒有怪楊波無禮。
“徐兄,你父徐大人學貫中西,徐家家學深厚,這個楊波倒是會挑人。”韓讚周笑道。
徐驥今年剛好四十,倒是年長韓讚周不少,韓讚周以兄稱之,倒也合適。
“相文兄,我隻是想來看看,校長之事眼下還不好說啊。”
徐驥並沒說出,他是應他父親要求前來,並不是一定要做這個什麼校長而來,又看向左文燦,問道“這位仁兄”
“這是左文燦左大人,左大人原是在海州知州任上,皇爺打算破格在沈家堡設置市舶司,文燦兄便是前來出任市舶司的提舉一職。文燦,這位便是當朝禮部左侍郎徐光啟徐大人的大公子,徐驥,這位小哥是長孫徐爾覺。”
“久仰,久仰。”眾人連連拱手施禮。
“左大人,奴家蘇洛兒這廂有禮了。”蘇洛兒亦是向左文燦輕福一禮。
“哎呀,你便是蘇小姐?”左文燦大喜過望,連連拱手道“昔年蘇姑娘的美名傳遍江淮,今日得見,果然風華絕代,盛名不虛,本官聽聞姑娘拂得一手好琴,高山流水,如鳴佩環,更是能興雲致雨,讓人清耳悅心,本官唯願做一知音耳。”
左文燦見蘇洛兒果然如傳言所說,人生得極美,堪稱國色天香,看過來,眼睛便挪不開了,立刻口燦蓮花,馬屁拍得震天響。
這情狀,蘇洛兒可是見慣了,典型的酸腐文人做派,嘴上風花雪月,心裡貪圖的還是她的美色,這種人,她一個眉眼拋過去,便如餓狗遇見根骨頭一般,一口咬上去,死也不肯鬆口的那種貨色。
心裡想的,自然不會形於臉色,蘇洛兒卻是掩嫣然一笑,矜持道“左大人,過譽了,奴家擔不得的。”
寒暄過後,徐驥終是明白,原來韓讚周也是來找楊波的,大笑道“今日好巧不巧,原來我等都是為楊波而來。”
“不巧,不巧,荷蘭人要打過來,咱們都沒找到,哈哈哈”韓讚周亦是湊趣道。
徐驥聞言,心中卻是一動,父親讓他打聽萬貝恩在沈家堡的下落,雖未言明,但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就是要他設法營救萬貝恩,如今
可能荷蘭人等不及了,竟然找到沈家堡來,萬一雙方打起來,萬貝恩的事兒可就難辦了。
楊波此人的秉性,徐驥倒是也跟人打聽過,倒是知道他是個不肯吃虧的主。
徐驥抬眼向東邊的大海望去,今日是個大晴天,風勢並不大,海麵似乎風平浪靜,徐驥猜測荷蘭人既然想營救萬貝恩等一眾俘虜,應該不會貿然開火。
“可是,楊波會怎麼做呢?”徐驥心中自問。
徐驥的心裡話,正在指揮艙裡拿著望遠鏡觀看敵情的楊波,自然是聽不見。
指揮艙裡,雷矬子在指揮駕船,這是難得的觀摩機會,何起風自然也在,還有一個人,卻是南京木材商陸廣源,荷蘭人的船隊封鎖南溪河出海口的消息正是他首先發現的。
因為荷蘭人攔住他的船,不給他的船隊過來,而他的船隊卻是滿載著木材,這些木材正是楊波特彆要求的熟料,拿來可直接用來造船,楊波可是連連催促,急著要用的。
陸廣源也是用儘了各種見不得光的手段,從官營蘇州府太倉船廠偷運出來,價格自然是高上不少,但楊波肯出兩倍的高價,陸廣源仍是有不少賺頭。
現在船隊被攔荷蘭人的戰艦攔住,不讓過來,陸廣源自然是最著急的,趕緊摸黑乘小船沿著海岸邊上,趕到沈家堡報信。
楊波這才一大早在沈家堡宣布實施一級戰備。
楊波觀察已久,荷蘭人遠遠地躲在後頭,即使用望遠鏡也看不清荷蘭人的船號,而前麵的都是些中式船隻,據陸廣源報告,這些中式船隻來自廣東沿海一帶,首領是個海盜頭子,叫劉香。
廣東的海盜團夥這麼老遠,趕來沈家堡?
確實如此,而且劉香的到來,說起來,還跟他有關。
早前送給鄭芝虎的那三門加農炮起了作用,鄭家不僅用來仿造,更是拿來對付仇家,海盜劉香,幾次海戰打下來,劉香給鄭芝龍給打怕了。
劉香便去找荷蘭人幫忙,雙方一拍即合,這次荷蘭人來沈家堡,覺得劉香可能有用,便把他的船隊也帶過來,讓他們打頭陣,這叫以華製華,至少可以先探一探楊波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