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幾時變成大善人了?”
王冰淩撇嘴兒說了一句,心裡卻是知道,二娘這麼做,必然是另有打算。
“王西銘重罪在身,已非官府中人,可為我所用。”
“明日一早,你去一趟鴨陳口,那裡有我們的一條船,船上有我們十幾號外手,都歸你調遣,我要你劫下王西銘,送他到在山東處落草為寇的顧遂處。”
十幾個外手已經布置到位了?
果然,二娘早有謀劃,隻是不知她為何不惜耗費人力,劫下一個貪官?
尤素卿掌管著倚紅樓在各地的產業,尤其近來,倚紅樓在火柴廠、水泥廠都有不少份子,這兩家工廠日賺鬥金,倚紅樓的分紅自然也不少,有銀子,就好辦事。
倚紅樓在黑白兩道廣布眼線,整個淮揚,還有她親自督陣的南京,這幾地的官場,都被她滲透得更篩子一般,處處有她的內線。
新近又招募了不少外手,所謂外手,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跑外勤的,或為探子,或為殺手,沒事兒放把火,殺個人,探聽些消息,這都不是事兒。
尤素卿的勢力日漸擴張,可謂手眼通天,消息自然靈通得很。
尤素卿在南京得到王西銘出事的消息,就一直在關注事情的進展,此番親自出馬,定然有大事要發生。
“哈哈哈”
尤素卿站起身,走到王冰淩跟前,拍了拍她的肩頭,頗有興致地笑道“看著前官府要員跟大明朝廷之間,彼此都視對方為仇寇,打生打死,豈非趣事一件?”
王冰淩是王西銘的親生女兒,女兒救父親,情義不悖,又把他送到山東顧遂處落草為寇,跟朝廷作對,二娘樂得坐山觀虎鬥,真是好算計。
‘也許這才是王西銘最好的歸宿。’王冰淩心在暗暗想道。
對於二娘的安排,王冰淩自然無話可說,可有一件,王冰淩是楊波的親兵隊長,楊波此刻還在海上,這事兒總該跟他稟報一聲才對。
“二娘,楊波那邊”
“這事兒,我說了算。”
尤素卿決然一擺手,截了王冰淩的話頭,招呼王冰淩坐下,“你坐下,有些事,我正要跟你好生說道。”
“楊波那臭小子,一心隻想賺銀子,胸無大誌,就是一頭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強驢,他不走,我們就拱他走,這是大事兒,由不得他”
鏡頭切回清江浦。
尤素卿坐在車裡,探頭往外看了一眼,問道“冰淩,你看到了?”
“看到了。”
王冰淩點點頭,眼睛朝河道望去。
河道裡,官船、民船、漕船、巡檢船,大大小小的各色船隻,把不寬的人工河道都填滿了。
這河道一頭連著淮河,一頭連著清江浦,清江浦和淮河在這一段是平行的兩條河道,中間連著的是人工開挖的河道,被稱做壩子,壩子兩邊築有堤壩,靠清江浦的一頭,開有一道木製的大型閘門,堤壩上設有車盤,用來開啟關閉閘門。
尋常的漕船,上麵都有一個烏黢黢的棚子,但有一艘船卻格外引人注目,是一條外表光鮮的高大樓船,船頭的旗幡上寫著‘錦衣衛’鬥大的三個字,據尤素卿的情報,王西銘就在這條船上。
錦衣衛乃是皇帝的鷹爪,雖然因為閹黨一案,稍有收斂,但無凶神惡煞的名聲在外,是能讓小兒止啼的邪惡存在,無論是當地的官員,稅務司的衙役,巡檢的官軍,都不敢輕易招惹他們。
這條船吃水線很深,顯然是滿載。
有了錦衣衛的招牌,無論船上搭載什麼貨物,也無人敢來查驗收稅,官船搭載私貨,儼然成了一門生意,是以,遠在南京的尤素卿對錦衣衛的這條船的行蹤,也了如指掌。
河道裡的船正排隊等待通過壩子,此處的壩子為‘信’字號。
清江浦南北長達數十裡,共建有‘仁義禮智信’五個壩子,據說是永樂年間的漕運總督陳瑄所建,因為淮河水位比運河水位高,漕船不能通行,陳瑄就從下關向西至西橋一線的淮河堤壩上,每隔十裡路,便建築一個壩子,攏共五個。
壩子其實就是後世的船閘,有把船隻從低水位的河道抬升到高水位的河道的功能,可想而知,船隻在此處必然是蝸行。
王西銘昨日下午上了船,到目前為止還在河道裡排隊,還沒過壩子呢。
“冰淩,依計劫下王西銘,不得有誤。”
車廂裡傳來尤素卿冷厲的聲音,王冰淩用力地點點頭,就在這一刻,王冰淩卻看到了那條船的甲板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差點沒叫出聲來。
‘那人竟是楊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