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自覺失禮,忙站起作揖賠禮,若君嘴角微微的無奈一笑,說“沒關係,您的吩咐我記下了,您去開方子吧,我讓人和您一起去拿藥。”
“哎,好好好……”大夫起身離去了。
若君看著病床上的瑞安,又環顧了一下這個寒摻的小廂房,光禿禿的土牆,破損的窗紙,老朽的門板,殘舊的桌椅,和周家的富麗堂皇,舒適考究比起來,簡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自己卻讓瑞康和瑞安兄弟兩住在這個地方。自己真是太疏忽大意了。
她得讓瑞安回周家去休養,不能再留在這了,可是……婆婆並不讓她回去,因為她重孝在身,因為瑞康就要大婚,她是個不祥之人,的確,自己還是不回去的好,也許自己不回去,就能把周家原有的安寧還給他們。
房門被敲響,周福推開門,站在門口說“大少奶奶,太太吩咐我馬上回周家去。”
“周家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周福有些猶豫,呡了下嘴唇,為難的說“老爺病倒了。”
“什麼?”若君睜大眼,忙問“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會病倒的?”
“昨晚……大夫說是急火攻心……”
“急火攻心?為什麼?”若君更是疑惑,周家不是在籌備喜事嗎?有什麼事會讓周老爺急火攻心?
“因為,因為……二少爺跑去了程家退婚,程家老爺昨天派人把聘禮送回,走的時候說了些難聽話,把老爺氣壞了,打了二少爺一頓,二少爺傷的很重,老爺自己也氣倒了。家裡沒了當家的人,所以太太讓我回去料理料理。”
天!若君震驚的愣在原地,眼睛瞪的老大,猶如石化了一般,硬是沒反應過來,他真的跑去退婚了,怎麼會這樣?她想象不出周程兩家會掀起多大的巨浪,但是她知道所有的人一定都是或悲,或怒,或哀,或傷,而自己就是造成他們如此痛苦的罪魁禍首。她不由的搖晃了幾下,往後退了一步,用手撐住了牆。
“大少奶奶,您沒事吧?”
若君搖搖頭,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嘗試著定了定神,問“瑞康傷的怎麼樣?”
周福歎了口氣說“聽周貴說,傷的不輕,隻能趴著睡。”
她心如刀絞,他怎麼會那麼傻,那麼固執?皺著眉,吸了口氣“周福,你帶大少爺回去,大夫說這裡太過簡陋,不適合大少爺養病。”
“哎,好,我這就叫周貴進來幫忙。”周福正要往外走,想了想,停下腳步,回頭問“那您呢?您不回去?”
想了片刻,最終她還是搖了搖頭,自己是這場風暴的誘因,現在回去不是火上澆油嗎?
“這……那我讓翠柳留下陪您,回去稟明了太太再說。”
她點了點頭,囑咐道“回去的路上,記得去藥材鋪抓藥,好好照顧大少爺。”
周福應了轉身出去喚周貴,若君回到床邊,此時瑞安緩緩蘇醒過來,咳了兩聲,沙啞著嗓子說“我……我……不回去,我……陪你……”他的喉嚨很疼,但是儘量嘗試吐字清楚。
梅若君深蹙眉頭握住他的手說“等你病好了再來接我回去,就可以一直陪我了。”她像在哄小孩子一樣的哄著他。他看了她一會,點點頭。
樹欲靜而風不止,儘管梅若君極力想避開風暴的中心,但是有時候人的命運往往不是在自己手中的,周圍的一切事一切人,都會將你推向一個又一個的風浪中。
當周太太看到病的昏昏沉沉的大兒子回到家中時,又是心疼,又是憤怒,當著周福,趙媽媽,和雁喜的麵都忍不住內心積壓已久的怒火,突然一改一貫的高貴優雅,雙眉倒豎,顫抖著聲音,脫口罵道“這個梅若君安的是什麼心?是不是想存心害死瑞安?為什麼瑞安會變成這個樣子?丈夫病成這樣,她居然讓他單獨回來?真是豈有此理!”怒火攻心的周太太早就忘了是她自己不讓梅若君回來的。
眾人看到周太太如此大怒,都垂手低頭的站在一旁,不敢多發一言。
“啪!”周太太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讓周貴現在就去梅家把她給我接回來,我要問問她,到底對瑞安做了什麼?她是周家的媳婦,就該回來衣不解帶的伺候自己的丈夫,她居然敢拋下重病的丈夫,獨居娘家?去,現在就去!”
周老爺正病懨懨的躺在床上,瑞康正全身是傷的趴在床上,而瑞安又病的如此沉重,自己深愛的三個男人一個個倒下,而背後都直接或間接的與一個人有著聯係,梅若君!
周太太心頭的熊熊怒火,已經忍無可忍,她的憤怒之火已經躍然臉上,讓趙媽媽和雁喜等人都覺得很恐慌。她已經打定主意,要給梅若君好好的上一課!
又回到了灰瓦白牆氣派的周家大院,一下車就看到鮮豔的朱紅大門前的一對雕著竹梅雙喜半人高的抱鼓石,一抬頭又是那顯眼的六根圓柱形戶對,它們正靜靜的訴說著主人家曾經的輝煌。
梅若君微微蹙起眉,跨進門檻的那一霎,她有種回到牢籠的感覺,一個雕梁畫棟,富麗堂皇,不能愛不能恨,不能哭不能笑的牢籠。周太太這麼急讓周貴把她接回來會是因為可憐她孤苦伶仃?會是因為擔心思念她?自然是不太可能的。她知道此次回來,必然有一場颶風正在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