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刀身邊是藥王江,楊落羽早被衣輕裘救下,現在也被藥王江醫治,她隻不過是能量耗損過大,傷勢並沒表麵看起來那麼嚇人,休息一陣就好。
衣輕裘緊張地護著她,對從天而降的這麼多高手毫無在意,連天上的曠世之戰也不看一眼。
藥王江心底緊張商澤憶,此時狀況過於詭異,他一個八歲的孩子早就搞不清楚是狀況了,見到胡八刀忙上去問道“魷魚乾他是怎麼了?”
胡八刀也不知道,但他聽衣浩邈說的話,似乎是知道什麼內情,便直接問他“衣老頭,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衣浩邈還憋著氣,怒氣衝衝道“還能怎麼回事,商韜這個小子回來了。”
胡八刀不可置信“你說商澤憶是商韜,他不是已經死了嗎?這怎麼可能?”
胡八刀沒有實際接觸過商韜,不知道商韜實力,衣浩邈這些老一輩的人對他能為卻再清楚不過了,借體重生對於他根本不算難事。
“對於那個小子,沒什麼不可能的。二十二年前能將天下幻術師的氣數都能吸儘,斷了幻術師一脈,現在借體複活有什麼難的。”衣浩邈輕蔑地說,他對於借了商澤憶身體的商韜不讓自己看這場大戰耿耿餘淮,越想越生氣,不由得火冒三丈,“這小子,這是太沒禮數了,這場曠世之戰居然不讓我觀戰。”
見衣浩邈如此神情,他已經相信老爺子說的,他正為商澤憶擔心,藥王江扯了扯他的衣袖,關切問道“魷魚乾不會有事吧。”
胡八刀還沒回答,原本受了重傷看著快死一樣的南柯夢撐起身體,突然開口“他不會有事的。”
“你又知道什麼?”胡八刀問道,雖然他一直瞧不上萬法府這些大小神棍,但現在對南柯夢還是有一絲期待。
他以為南柯夢會知道什麼,畢竟張龍虎這個老神棍還是有些道行的,會算出什麼也說不定,但南柯夢卻搖頭道“我隻知道他會幫我找到竊天技的機緣,現在機緣未至,所以他定然不會有事。”
胡八刀一臉黑線,萬法府的這些大小神棍一個個果然都沒什麼用,算個屁出來,現在他也隻能希望張龍虎這個老神棍的話定要成真。
他與藥王江同時看天,他不知道藥王江能看見什麼,但以他的修為,竟也隻能看到兩個模糊小點。
可見兩人所處之地離他們有多遠了。
九天上雲霧皚皚,罡風呼嘯。
商韜四平八穩立在雲端,靜侯白海愁到來。
意識中的商澤憶第一次上到九天之上,腳下遠離地麵萬裡遠,目之所至大地成了縮小的地圖,一個不慎要是掉下去,人都能給摔成肉泥。
他無可避免地感覺刺激,同時對自己皇叔不由得崇拜至極,居然敢上天邀戰白海愁,果然不愧是前一代頂尖的高手,真是帥呆了。
等了片刻,白海愁衝破雲霄也立在虛空中,他看著商韜感興趣道“你能複活我能高興。二十二年前未能與你一戰,始終是我的遺憾,今日遺憾終於可以彌補了。”
麵對白海愁的認真,商韜搖頭晃腦語氣輕浮“裝什麼大尾巴狼,我現在就一縷殘魂,怎麼可能打得過你,有本事把我在源頭的大半魂魄給放回來,我們再痛痛快快打一場。”
商韜的大半殘魂在源頭之內,白海愁是不可能為他打開源頭的,即使打開也無法將他殘魂從源頭中拉出來。
白海愁不為所動,從身側抓過一朵巨大雲彩,隨意一捏就成了滴凝實的水珠,他手指輕彈,輕柔地像彈走早晨的露珠,卻傳來一陣悶雷聲響,水珠宛如銀河直落,朝他商韜而來。
“姓白的,玩真的啊。”商韜哇哇大叫,扭頭就跑。
雲朵是由水汽組成的,這滴水珠凝實了一朵雲彩,宛如重水其質不可估計,又以白海愁彈指助威,其威力不會小於道藏境全力一擊。
若商韜全盛時必是不懼的,但他現在隻是一縷殘魂,能為不足全盛時的十分之一,雖也是能擋下這滴水珠,卻沒那必要。
他邀白海愁上天是有事情要談,又不是真的跟他打架。
商韜繞著雲端跑了一圈,水珠像長了眼睛始終在他身後緊追不舍,商韜知道這滴水珠是白海愁操控的,他被追得煩了當下煩躁,轉身雙手合十,猛然一拍就將水珠拍成了水霧,水霧落下,頓成地麵的傾盆大雨。
“謙虛一下還真當我怕你不成,來來,正好爺爺我好久動手了,手癢得不行,就跟你打個痛快,誰慫誰就是孫子!”
商韜張揚叫囂,說完他雙手舉天,仿佛頂天立地拔高了無限,他雙手在空中胡亂畫圓,引得氣流周轉,漸漸在他手中形成了一個巨大颶風。
“剛你讓我嘗了銀河重水,現在我也送你嘗嘗九天罡風的滋味。”颶風成型,商韜吹了口氣將風推向白海愁,得意道。
白海愁巍然不動,淡然回應“這些小手段沒意思,平白丟了你的身份。”
他扯過身旁白雲,猛然砸在颶風上,頓時風消雲散,迸生出粗壯閃電與轟鳴雷聲,在下界看來真是電閃雷鳴,配合猶如漏了天河的瓢潑大雨,真猶如天帝發怒。
對於白海愁這個強到可怕的怪胎,商韜其實也沒全勝把握。
當年他吸儘天下幻術師的氣運與一身,才堪堪險勝那時的城主白雲山,也造成了白雲山始終抱傷在身,後來敗於十三歲的衣海愁身上,說是他成就了白海愁也不為過。
若十三歲的白海愁與初戰白雲山的他比較,必然是他勝白海愁敗,但一個十三歲就能勝白雲山的人,怎麼會是個止步不前的常人,即便白雲山當時有傷在身,亦仍是天下第一的強者。
這些年白海愁境界始終在穩步提升,二十歲時就超過了無傷在身的白雲山,二十五歲時即使商韜以全盛之身應對,勝負也是五五之數,直到現在過了而立之年,早已不知道走到什麼程度了。
商韜完全複活都不敢言勝,更彆說他現在借著商澤憶身體,隻是個連魂魄都不完全的孤魂野鬼。
話雖如此,若敵強我弱就輕易言敗,就不是商韜了。
“白海愁,我有一劍當年勝白雲山,今你敢不敢接?”
白海愁背手而立,淡然道“求之不得。”
商韜手握心猿,卻在感慨他之配劍雪清,自他身死就忽然崩碎,有劍剛烈忠貞至此,使他掛懷。
手中無劍,心猿也稍能湊活,商韜自諷笑笑,世人隻記得他是最強幻術師,卻始終遺忘,在劍仙李照清之前,是他商韜絕塵劍道,風流了整個時代。
“我有一劍。”商韜朗聲。
他單手握心猿,以刀作劍比了個劍決。手指向地,劍指向天,人在中間,正是天地人之相。他在九天之上,往上是天外之天,往下是芸芸眾生,他便是劍中神仙,天地全在劍上。
“吾向天地借一劍,名為天地道。”商澤憶聲音傳透三界,落在天上人間。
九天之上的天外天雲霧散開,霞光披萬道,古往今來無數的風流劍意從天下應詔而來,有質無形,這裡每股劍意都代表著先逝的絕代劍者與其名劍,劍意洶湧至此,竟是死後都不散去。
而地上正焦急抬頭看天的人,忽感自己腰間陣陣顫動,那是長伴身側的配劍,正感應號召,居然要衝天而去。
“借。”衣輕裘放開禁錮,腰中碧柔不待片刻,直向九天而去。
其它劍客沒有衣輕裘這麼高的手段,能夠禁製自己的佩劍,早壓製不住,隻能看著劍離身而去。
於是白鹿城人們見到了此生不能忘記的震撼景象,萬千把劍爭先恐後向天而去,密密麻麻將整座白鹿城掩得如同黑暗,與身披霞光的風流劍意融合在一起,有形無質加上有質無形,竟使原本平平無奇的劍都變得如傳世神劍一般。
商韜拋出心猿,有最後一股淩厲的劍意附在了其中,感受這股熟悉的感覺,他感慨道“老友,又到了我們並肩作戰的時候了,你我現在都是殘魂,算是同病相憐,以半縷殘魂對敵天下第一,此等霸氣才不枉費你我威名。”
被雪清劍意附體,心猿發出了愉悅的鳴聲,頓時戰意洶洶。
商韜禦劍當頭,直指白海愁,無數劍意皆指白海愁,古往今來萬千劍道風流,由商韜作引,與當世最強一戰。
“注意了。”商韜一聲注意,醞釀了許久的戰鬥終於開始,他一馬當先,無數名劍與他並排同行。
白海愁如巍峨大山,不退亦不擋,他手中無劍隻有一對拳頭,到他這樣的境界返璞歸真,真沒有什麼能比得上自己的拳頭好用,看似病弱的他,隨手一拳便是至極之招,將大半的劍意擊了個粉碎。
商韜麵上毫無波動,他速度更快,在白海愁出下一拳之前就到他身側,手指並劍,割向白海愁脖頸,腳下雪清繞了一圈,從他後心刺入。
兩麵夾擊,且都是逼命之招,白海愁卻連眼皮都不抬,再次一拳砸向萬千劍陣,將那另外一半也砸成了碎片。
商韜趁機也指劍與雪清同時下殺手,卻在白海愁身側受到了阻礙,有一指厚的無形能量護住他全身,連一絲空隙都沒有,使他們的殺招寸步難進。
“若你全盛,可能刺破這層能量,但可惜你隻是一縷殘魂。”商韜一招失利,白海愁並未趁機出手,他退了一步,背手而立要看商韜後招。
天地道當然並沒有那麼容易結束,向天地所借之劍如果這麼簡單就被擊潰,當年也不可能勝過白雲山。
滿天之劍都成了碎片,漂浮在空中,忽然其中有一抹碧色閃動光芒,格外顯眼。那是碧柔,衣輕裘的佩劍,前幾代絕世劍者淩落虹的佩劍,亦是少數受了白海愁一拳還保持完好的劍。
好幾代的前的故事早已被人遺忘,沒人知道碧柔與雪清本都是淩落虹的佩劍,所以他們是兄弟,亦是袍澤。
兄弟最懂兄弟,袍澤生死相托,所以當商韜使出天地道的時候碧柔會這麼積極,因為他感覺到了雪清的氣息,因為兄弟袍澤需要它。
受了白海愁一拳後,碧柔其實受傷亦不輕,雖然看不到,但它劍身內部已經有了些微裂痕,它劍鳴怒吼,雪清同受召喚飛到它兩側,當年的袍澤,今日並肩而戰。
以碧柔與雪清為引,被擊碎的劍意與劍的碎片被重新喚起,聚攏在它們身側,不屈的戰意再次組成了一把天地可見的巨劍。
這才是天地道真正的殺招。
白海愁目光凝重起來,少有地露出了重視的表情,當年白雲山就是敗在此招之下,此時的他雖比白雲山青出於藍,卻也不敢小覷。
巨劍一往無前,以萬古風流為一劍,即使白海愁人間無敵,又怎堪劍道千秋來掃。
他首次退了一步,繼而又進一步,一退暫避鋒芒,一進蓄勢而發,一退一進合乎大道,心無忌憚,便以人間至強戰上千古風流。
他仍隻出一拳,與那一劍碰在一起,一乃當世至強,一乃萬古風流,都有履險如夷的傲骨,誰也不願退一步。
相持之下,人劍皆巍然不動。
兩者都不好過。
首先看到的是一劍崩潰,從劍柄開始從後至前,不斷有成了碎片的劍被兩者相衝的巨大之力碾成塵埃,繼而消散在天地之間。
雪清與碧柔發出悲鳴,雖隻一次同仇敵愾,但它們與這些劍已經是並肩的袍澤,袍澤身死,為的是換它們的勝利,如何不悲壯。
因悲壯之氣,一往無前,一點一點突破白海愁的護身能量,從後至前巨劍雖不斷化為粉塵散去,但劍意卻逐漸濃縮,融到劍鋒之中。
當整把巨劍消失殆儘,白海愁的護身能量終於被割得成了碎片,他素衣輕飄,雖未受傷,卻已再無屏障。
“好招。”白海愁讚揚道,他不再限製能為,雙手往左右一推,仿佛推開了什麼束縛,百倍於先前的氣勢從他身上爆發,衝擊得商韜衣袂亂舞。
“那是自然,吾雖不傳於江湖許久,但隻要吾願意,江湖永遠會有吾的傳說。”商韜手握心猿,安心定誌,他身後還漂浮著碧柔及其它八把劍,這些都是受了白海愁一擊沒有崩碎的名劍,又被無窮劍意貫入內部,此刻真如天上神劍一般,不懼全力形態的白海愁。
白海愁點頭“你當得此名。”
他白皙的手掌用力一握,頓時能量激蕩,撼天之能自身上爆發,他一腳踏出,幾乎將整個天空踩得掉落人間,強悍一拳轟向商韜。
商韜十劍於前,以心猿為主,再起名陣,十劍之力融於一體,更以幾何倍數上升,有此奇效,正是葬劍府的羅天劍陣。
一拳一劍陣,各為至極,兩相強悍再遇,震碎虛空。
白鹿城,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