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野！
小野和秘書小陳對了老半天的時間表，最後發現，她和秦天能碰上的時間，隻有周一清早。
於是周一早上六點半，小野準時按響了秦天家的門鈴。
“哎喲，小野啊。”秦天的太太舒靜一開門，就滿心歡喜地對著小野上上下下打量，“越長越漂亮了。你看你這眼睫毛，細細長長的，比畫的還好看。”
小野莞爾一笑“伯母好，我來蹭飯了。”
“什麼叫蹭飯，請你都來不及呢。你說你這孩子，還帶那麼多水果來乾嘛，拎得胳膊都酸了吧，快進來進來。”
舒靜一邊說，一邊把小野領到餐桌前。
桌上已經擺好了油條、生煎、蔥油拌麵、小米粥等各式各樣七八種早點。
“伯母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小野原本還有些睡意，一下這麼多好吃的出現在眼前，頓時整個人都醒了。
“你喜歡就好。”舒靜樂得合不攏嘴，“我這手藝啊，某些人已經享受得麻木了。你家住得又不遠，以後你和天純啊，就天天來這裡吃早飯。”
聽到“天純”倆字，小野臉上火辣辣一片。幸好，正說著，秦天從房裡走了出來。
“不許亂說啊，我可是天天誇你的。”秦天笑著示意小野坐下，滿臉歉意，“早上起來血壓有些高，就又去躺了會兒，沒想到一躺就過了時間，應該出門迎接你的。”
“哪有長輩迎接小輩的道理。”小野接過舒靜遞來的熱茶，道了聲謝謝。
坐在一桌如此豐盛的早餐麵前，小野特彆想敘敘家常，不過時間緊迫，於是很快聊起了正題。
“天叔，我覺得，這有可能是一場惡意收購。”
小野本想先問問韓誌東和歐陽於南的事情，但思來想去，秦天肯定不想聊，而且事已至此，就算了解了情況，也無法解決當下的難題。
秦天點點頭，卻隻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有這個可能”，便沒了下文。
於是小野繼續說“所以我們得抓緊布防，找一個友好的第三方救駕，用我們的行話來說，就是白衣騎士。”
“這名字挺有意思的嘛。”秦天給小野遞去一個雞蛋，“你舒靜阿姨算著秒數蒸的，裡麵還有汁兒，趁熱吃。”
小野輕快地應了聲，攤開一份文件擺到秦天麵前，邊剝雞蛋邊說“我個人認為，在目前這種情形下，最適合擔當白衣騎士的，是影視宣發公司。心誠擅長內容製作，如果能與頂尖的宣發公司合作，就能形成最大的協同效應。”
待秦天戴上老花鏡後，小野接著道“這些都是我覺得可以考慮的對象。其中，這個，一天世界，是首選。”
還沒說完，秦天突然嗆到口熱茶，連著咳了好幾聲。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笑著擺擺手“沒事，你繼續。”
小野把文件翻到一天世界的公司詳情頁“首先，它在所有獨立的宣發公司裡是現金流最好的，有實力與惡意買家競爭。其次，它最擅長現實主義題材的電影，這剛好也是心誠的強項。不過最重要的是，他的創始人對公司有絕對控製權、行事果斷，所以隻要創始人下定決心，就不容易受董事會或是其他外在原因的乾擾而臨陣脫逃，影響交易的確定性。”
秦天草草翻了幾頁文件後，摘掉眼鏡，一半感激一半慈愛地對小野笑笑“這些公司都挺好的，你先代我和他們接觸一下吧，看看他們的意願。”
小野略有些驚訝，這麼重要的事情，天叔怎麼小事一樁地就丟給她一人辦了。
不過身為乙方，這也的確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
正想著，秦天笑眯眯問她“喜歡伯母做的味道嗎？”
“當然喜歡，這才叫生活品質。”
“那往後就和天純多來吃吃。”
“就是。”原本安靜地在一旁插花，不打擾倆人談正事的舒靜突然興奮地插進話來，“我們兩個人，老是你看我，我看你，都看成老油條了。”
小野被這老倆口逗得哈哈大笑，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倒是從來沒有聽秦天提起過自己的孩子。不過這個念頭一閃便過去了，伯母和天叔心照不宣地都提到了天純，讓她這個已經幾周沒見天純的未婚妻，心裡虛得慌。
第一眼見到左口魚的時候，小野用力猛吞三大口口水，才消化了麵前的這一幕。
那條江湖上的傳說，正兩腿岔開，坐在文創園廣場入口樓梯的欄杆上，戴著絨線帽、鼻釘和至少十幾個造型聳人的戒指。
“有屁快放，我的車5分鐘後到。”左口魚邊說邊在手機上專注地劃起水果。
小野暗地裡罵了個f打頭的英文詞，臉上還是笑盈盈地玩笑道“還好不是5秒鐘。”說完她又垮前一步，稍稍低下頭，視線牢牢地鎖住左口魚的眼睛，“你有沒有興趣戰略入股心誠？”
“想找我做天使，去救心誠？”左口魚歪著嘴冷笑，“歇著吧。”
“你誤會了。白衣騎士，並不是白衣天使。”左口魚的直白和拒絕並沒有讓小野意外，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她立刻套上一個年輕有為的投行董事總經理的外殼，自信沉穩地解釋，“這是一筆生意，不是慈善。如果能在這個時間點戰略入股心誠，是強強聯手，對雙方而言都有好處，一來……”
“你一個拉皮條的，挺能吹啊。”左口魚沒等小野說完，丟來一句，“你是想說，一來心誠能傍上我，二來我撿個便宜貨。是吧？”
話雖難聽，但確是這個理，小野一時難以反駁。
左口魚繼續說“當一家公司步履蹣跚的時候，就會有成群的兀鷲在它頭上盤旋。現如今的心誠，股票價值低於實際價值、ceo又有高血壓又有心臟病、左右手臨陣倒戈、董事會軟弱無力，這種躺在槍口下的獵物，哪個獵人不想要。”
說著，他挑釁地看了眼小野，聲音中透出狡詐“放心，我會出手的，但不是現在。坤泰剛成立了影視基金，等到心誠跌得一塌糊塗的時候，我和坤泰聯手，來個珠連合璧，坤泰出錢，我出名氣，是不是更聰明啊。”
左口魚對心誠和局勢的了解與掌握大大出乎小野的預料。她原先和王導溝通後判斷，這個左口魚，嘴上不可一世，骨子裡卻是把電影看得比命還重要。隻是沒想到，相比影視內容宣發，他更擅長的，竟是在商場上陰狠老辣。
小野心裡升騰起一陣悲涼與氣憤。此刻她恨不得對著左口魚破口大罵，你根本就不配做宣發，因為你不尊重電影，你滿腦字想的隻是利益，你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坤泰出手了，心誠未來是否還能製作出真正的好電影。
可作為一個投行的董事總經理，小野最熟悉的四個字，是在商言商，如果拿情懷來招搖過市，未免幼稚而不專業了。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笑著頂回去“和坤泰聯合，控製權可就不在你手上了。”
“我要控製權乾嘛，在坤泰麵前我就是個小蝦米。”左口魚輕飄飄斜了小野一眼，“小姑娘，人要有自知之明，你一沒有姿色，二沒有資金，三沒有渠道，你為什麼覺得我是你的人？
說完，左口魚大手一揮，頭也不回地說了句“不送”，便呲溜一聲順著樓梯扶手滑了下去。
看著左口魚的身影頓然遠去，小野有一種最後的希望被人狠狠抽了去的感覺。她當然還可以繼續接觸其他公司，但是直覺告訴她，一天世界和心誠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她隻覺腦袋猛然一熱，嘴巴突然好像不受控製一般，對著左口魚的背影大罵“因為我以為你熱愛電影，我以為你能賦予電影更多的價值，我以為你想讓更多的人看到好電影，我以為你希望一個好的電影公司能夠活下去……”
車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