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王角一眼,蕭溫拍了拍王角的背,轉身就要去後頭的車廂,而王角怪叫一聲,埋首在她胸中,糊了一臉“洗麵奶”之後,這才猛地抬頭:“老婆,有你在,我真他娘的安心!謝了!”
“傻樣兒。”
淺淺地笑了,蕭溫手指在他鼻尖上點了一下,這才轉身離開。
這光景,彭彥苒在前一節車廂內整理著裝備,而金飛山,則是在月台上啃甘蔗,旁邊還站著個小姑娘,看穿著打扮,是在李公館上班的丫鬟。
“哢嚓哢嚓”啃甘蔗的金飛山跟一隻大號倉鼠似的,嘴裡頭還說著什麼,不多時,這貨忽然轉身看著後方,卻見馮令頵拎著東西過來,竟然是兩隻大箱子。
王角隔著窗戶,頓時愣住了:臥槽?!這他娘的是哪一出?!你彆鬨啊臥槽!
掀開窗戶,王角頓時喊道:“臭婆娘你又搞什麼?!”
“官人~~我跟閨蜜擺哈子龍門陣噻~~”
說著,金飛山一手握著甘蔗,另外一隻手甩了個飛吻過來……
這動作撩人又騷氣,看得站台上的年輕小夥兒們當時就臉紅了,這南海娘們兒,是帶勁兒啊!
“閨蜜?你閨啥蜜?”
“哎呀,妾身在這兒認哩一個妹妹兒噻~~”
一把摟住了旁邊的小丫鬟,金飛山喊道,“官人~~你說巧不巧嘛~~嘞個幺妹兒,是妾身家哩朋友,她爸爸鐘太山跟我們家關係親近,都是江湖上拉扯出來哩英雄,妾身看不到就算了嘛,這看到嘍,咋個能不拉扯一把噻?”
我拉你媽個臭粑粑!
“你彆動!你給我站在原地彆動!艸!”
王角直接跳窗,這臭婆娘這是給自己找事兒啊。
當下就要好好地教訓教訓這個臭婆娘,卻見李公館的經理馮令頵上前,笑嗬嗬地說道:“小王相公,這是瑕光的戶口本,這是她父親的委托協議書,都是簽字畫押蓋了章的,韶關這裡都報備過的。”
“……”
虎軀一震,虎目圓睜,虎腰子當時就被套了。
有一種被偷襲的感覺。
“不是,馮經理,這……什麼情況?”
“嗯?”
馮令頵一愣,有點兒奇怪地看著王角,又看了看正在啃甘蔗的金飛山,“三夫人不是說……”
“哎呀~~官人誒~~就是赴京趕考也要歇一哈腿腿兒嘛~~山一路,水一路,咋個能沒得點兒消遣噻?妾身沒得文化,但吃了官人一年半載哩口水~~好歹也沾了一丁點兒哩墨水噻~~妾身也想去京城找個卡卡兒念哈子書嘛,找個像樣裡伴讀女娃兒,很合理噻~~”
“……”
“鐘妹兒哩爸爸鐘英雄,跟我們家有江湖上哩情分噻,嘞個事情真真假假,馮經理曉得哩嘛~~”
“對對對,三夫人說得對,當年老鐘路過‘茶馬道’,要不是巴蜀金氏和王二哥出手,隻怕就交代了。”
“王二哥?”
“王家哩二伯伯,諱名設。”
王設?
嗯?!
等等,“茶南四哥”叫王國,在殺龍港為博彩業添磚加瓦的叫王中,“成都路忠武軍”前任扛把子叫王建,然後王二哥叫王設?
建設中國?!
老哥幾個挺有創意啊!
“不是,馮經理,這畢竟是彆人家的孩子,隨隨便便就托付出去,不太好吧?這會不會……”
“小王相公放心,此事其實都是一早說好了的,原本瑕光也是要去京城讀書的,女大附屬中學,這是早就定好了的。隻是今天三姑娘有點兒失態,所以就讓瑕光先去。”
馮令頵為了打消王角的疑慮,又解釋道,“我知道小王相公是好心好意,但小王相公放心,金、鐘兩家交情深厚,托付兒女不過是道上的常態。小王相公畢竟是文化人,對這種江湖上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怪我沒見識嘍?艸尼瑪。
瞥了一眼黃毛丫頭鐘瑕光,小白眼兒都快翻過去了,人家很顯然不樂意啊。
於是王角道:“怎麼說也得尊重一下當事人的想法吧。”
說著王角半蹲著低頭問鐘瑕光:“鐘姑娘,你自己是什麼想法?自己的事情,最好自己拿主意。”
“我拿主意又如何?我十二歲,隻能聽大人的。”
“你得先拿主意,彆人聽不聽,尊重不尊重,都是彆人的事情。”
“你在教我做人做事?”
“……”
橫了一眼王角,鐘瑕光都懶得搭理這種人,一天天的自以為是,自以為在做什麼善舉,不過是把自己的“善”,強加給彆人,然後希望彆人做出這個“舉”。
跟慷他人之慨又有什麼分彆?
倘若自己有了主見有了行動,這便又成了這人的功勞,仿佛自己的努力,不是被他鼓勵,便是永遠做不出來一樣。
討厭。
“官人~~你不得行哦~~”
“你閉嘴。”
起身瞪了一眼金飛山,一把搶走了她手上的甘蔗,然後自己啃了起來,“哢嚓”一聲之後,咀嚼了一番,渣渣吐在了手裡,王角這才看向馮令頵:“馮經理,總不能讓孩子一個人跟我們上路吧?”
“到了南昌,‘五姓湯鍋’有安排人的。”
“南昌?那倒是也不遠。”
想了想,帶就帶吧,一個丫鬟而已。
王角自己也就是怕出事情,出了事情,這不是要負責麼?
結果馮令頵連戶口本都準備好了,的確是有備而來啊。
本著好心好意,隻要鐘瑕光開了金口,說不願意去,他這不是正好就能幫腔嗎?這點麵子,還是有的。
隻是萬萬沒想到啊,小丫頭片子還挺傲!
王角感覺最近真是遇上個女的就有點問題,自己還是要打起精神來啊。
也沒有去跟小丫頭片子掰扯什麼,此時在後車廂的蕭溫,忽地隔著玻璃窗,看了他一眼。
夫妻兩個挺有默契,王角頓時一愣,知道蕭溫這是有話要說。
於是衝馮令頵道:“馮經理,既然事情都定了,那我就儘力保證鐘姑娘的安全。”
“有勞小王相公,這也算是打擾了。”
馮令頵說罷,又看向了鐘瑕光,“到了南昌,留個口信就行。”
“嗯。”
應了一聲,鐘瑕光倒也不以為意,實際上,還真看不出來她有多麼的不樂意。
隻是被金飛山拉著,多少有些彆扭。
“那什麼,馮經理,鐘姑娘就讓金姐帶著,兩人也好有個照應。”
“多謝多謝,有勞三夫人了。”
等王角告辭轉身的時候,馮令頵掏出一張票子,雙手遞給了金飛山,“三夫人,一點點辛苦費,還請收下。老鐘常年回不來,也是為老板儘心儘力做事,老板也是看在心裡的,總之……多謝!”
金飛山笑眯眯地伸出一隻手,接過了那一張票子,看也不看,就揣了起來:“馮經理太客氣了一些,都是朋友,理所應當嘛。”
話是這麼說,收錢的手倒是不慢,金飛山雖說沒看票子金額,但這種特殊的無記名支票,一般都是大銀行或者特殊的地方銀行在玩,以“五姓湯鍋”在韶關的實力,還有李昪在江湖上的名聲,不至於給個少於一萬的數。
這錢,王角在場,可能就不好收了。
現在麼,收了也就是收了,因為理論上來說,這是金飛山的私事兒。
尤其是巴蜀金氏、“成都路忠武軍”跟鐘太山既然有舊時情分在,金飛山論起來,跟鐘瑕光還是“手帕姐妹”,就是年齡差距大了一些。
剛好大了一輪。
此時金飛山雖然在說話,眼睛卻是看著王角,後車廂住的是謝宜清,那仙女兒也似的謝家女郎,金飛山可是知道她不簡單的。
瞄了一眼在前車廂的彭彥苒,見彭彥苒衝這邊點了點頭,然後往裡麵走,金飛山也就沒有動作,反而笑嗬嗬地摟著鐘瑕光,然後問馮令頵:“馮經理,說起來,這已經到了韶關的車站,還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土特產呢。若是有個特色小吃,正好也能嘗嘗鮮……”
“車站裡麵就是有幾家鋪麵,不如就由老朽帶路?”
“那就麻煩馮經理了啊。”
金飛山此時說話,讓鐘瑕光泛著嘀咕,小姑娘心中覺得奇怪:這個女人瘋瘋癲癲的,跟自己丈夫講什麼方言,跟“大頭狗”倒是講起了官話。
倒也不是說鐘瑕光見識少,在李公館做事,奇形怪狀的人,她見得多了去了,連那種各種意義上的變態,都是見過不少。
可像王角這一行人的,很少,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彆說是那幾個各有特點的女子,就是王角本身,都透著一股子稀奇。
多少年了,就沒見過這麼運氣好的。
殺魚小子成了地方狀頭,可真是聞所未聞。
她雖然沒有正經上學,可在李公館,也是要讀書的,加上“五姓湯鍋”自有私塾,多多少少的,也能明白成為狀頭,那是何等的艱難。
時人多有瞧不起應試的能力,然而鐘瑕光自己很清楚,天下間的事情,吃喝拉撒睡,哪一樣不需要“考試”?
或許應試的能力,不等於能力,但是她小小年紀在李公館長大,很清楚應試能力強的人,往往就是能力強;應試能力不強的人,往往就是能力不強。
隻是,時人多將目光,投射到了應試能力不強但最終出成績以及應試能力很強但最終泯然眾人的。
看得多了,才會明白,除非真是“書蟲”,否則,舉凡考試能力好的,其餘副業,即便不是手到擒來,也是不弱於人。
鐘瑕光覺得李總和馮經理,都有點兒瞧不起人,小看了那個看上去唯唯諾諾的殺魚狀頭。
小小的年紀,想法雖然複雜,但看法卻很直接,鐘瑕光就是覺得,一個地方上的狀頭,要是沒有一口氣撐著,怎麼能考上狀頭呢?
而如果有這麼一口氣撐著,又怎麼會唯唯諾諾宛若嘍囉呢?
小姑娘覺得王角這個家夥在演,可見心思也是複雜的,說不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各種揣摩的王角,到了車廂就問走過來的蕭溫:“啥事兒?”
“謝姑娘有問題。”
“她懷孕了?”
“……”
“開個玩笑嘛,愛是一道光,活躍活躍氣氛。”
“說正經的呢。”
“那啥事兒?她要割腕自殺?”
“……”
橫豎王角能想到的不對勁的事情,無非就這兩下。
想想看,一個仙女兒,突然被人安排著嫁給一個南海叼絲做小妾,這是多麼的悲慘,都麼的憋屈,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一點兒,指定就要想不開尋短見。
彆說這年月了,就是穿越前,因為婚姻不滿而自殺的,不敢說比比皆是,但也是能上報紙為人所知吧。
“我覺得謝姑娘那裡,可能之前來過人。”
“臥槽!真要綠我?!”
王角頓時大驚,可不興這樣的啊,自己現在的心情非常複雜,特彆忐忑,肝兒一陣陣顫動你的那種,結果還來演這一出,那這個世界對自己的惡意,也就忒大了一些。
“什麼啊!”
瞪了一眼王角,知道自己丈夫“狗嘴吐不出象牙”,蕭溫立刻小聲道,“像是接頭,窗戶一側的灰塵有擦痕。”
“……”
直接無語好麼,自己的胳膊蹭一下那也是一堆的灰,那能是接頭嘛。
“灰是從外往裡刮的,不是從裡向外!”
見丈夫一臉看傻子的模樣,蕭溫頓時辯解道,“我們來的時候,車廂都是乾乾淨淨的,劉三兒派人把車廂外邊兒都洗了一遍,來的時候,沒有灰塵,這一路過來了,到了嶺北省邊上,這才又重新積了灰。”
“……”
慌了,慌了慌了,慌了啊。
王角也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小金金胸口上那顆痣,怎麼突然沒了?”
“啊?早上還看到有啊?”
“……”
慌了,真的慌了啊!
臥槽!
王角額頭上冒出來了細密的汗,有點兒害怕,“老婆,你……你觀察得這麼細致的嗎?”
“不然怎麼把蕭家收拾好?”
“臥槽你說得好有道理,這技能居然是這麼練出來的?”
爺信了……你個大頭鬼啊!
陡然發現了老婆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之後,王角突然覺得,跟自己腰子被掏空比起來,老婆霸氣絕倫、神通廣大,這才叫事兒啊。
這以後,自己的家庭弟位,隻怕是穩了啊!
淦!
雙手抹了把臉,王角感覺自己穿越是穿越了,但保不齊是穿越到了《原來我的老婆才是霸道總裁》這本書裡。
這尼瑪就離譜好嗎?
“那啥……”
王角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然後問道,“老婆,那你發現謝姑娘有啥不對勁沒有?隻要不是綠了我,什麼都好說。”
“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翻了個白眼兒,蕭溫小聲道,“我就是覺得,她那個模樣和身份,應該不會是亂來的。謝家畢竟是詩書傳家,那麼,謝姑娘應該是接受了一些新思想、新潮流,我估摸著,可能是被一些亂黨組織給吸收了。”
“……”
嗬嗬。
這要是真的,王角感覺自己可能還穿越到了另外一本書,叫作《原來我的老婆才是革命黨》。
還能更合理一點兒嗎?
爺他娘的怎麼看怎麼像龍套啊。
“老公,你悠著點兒,要是饞人家身子,最好還是先忍忍。”
“我饞人家身子乾什麼?”
王角一臉莫名其妙,更是一臉正色,“老婆,這我就要嚴厲地批評你,如果一個女人長得實在是太美了,尤其是太過神聖不可侵犯的那種,基本上男的都很難硬起來……”
“……”
理由非常的奇葩,但不知道怎麼地,蕭溫突然覺得,還真是挺有道理的。
“你真不饞人家身子?萬一人家謝姑娘,為了理想獻身呢?”
“我又不拍電影,又不做導演,你這話說的……”
“……”
夫妻二人互相編排吐槽著,卻聽一聲巨響。
“轟隆”!
韶關鐵道總站的前方,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