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底層的嗓音就像是從空蕩蕩的酒缸裡冒出來的,帶著一股子陰沉,帶著一股子爛醉如泥一般的瘋癲,讓謝宜清瞬間有了一種如墜冰窖的感覺。
車廂內,謝宜清的陪嫁女傭、丫鬟們,早就嚇得全部捂住了頭,縮到了角落中,互相抱在了一起瑟瑟發抖。
“臭婊子,你現在隻有一次機會,說……”
哢。
撞針隨時都可能激發。
“還是不說。”
還是發燙的槍口,頂住了謝宜清的太陽穴。
嬌軀發顫的謝宜清怎麼想都沒有想到,當初在征稅衙門賓館還挺傻裡傻氣的家夥,居然會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麵。
“我、我隻是傳遞一些消息……”
謝宜清顫抖著,牙齒在打顫,一雙美眸早就濕潤,吹彈可破的嬌嫩肌膚,已經紅腫了起來,兩個巴掌印已經出現。
“傳遞什麼?”
“一些地方上的勢力分布,一些大人物的情報……”
“大人物?什麼樣的算大人物?”
“‘獅駝嶺錢三郎’這樣的……”
“……”
王角沉默了,糟老頭子當他先生,這是機緣,何嘗不是風險?
有人要通過他來跟糟老頭子搭上關係,那麼就會有人通過他來迫使糟老頭子做出點兒什麼動作。
畢竟,糟老頭子姓錢,天下錢糧的錢!
“你具體的組織,叫什麼?”
“‘婦興會’。”
“複興會?你們要複興什麼?”
“是‘婦女興盛互助會’。”
“……”
王角愣了一下,將攥著謝宜清頭發的手鬆開,然後坐到了她的對麵,而此時,蕭溫也走了進來,看到謝宜清披頭散發的模樣,明顯有些驚異。
她剛才聽到了槍響,還以為丈夫怒不可遏,將謝宜清給殺了。
抬頭看到了車廂頂的三個窟窿眼兒,蕭溫心裡頭鬆了口氣,然後衝王角微微點頭:“相公,我去給您倒杯茶。”
說罷,她進來片刻,又出去了。
“這個‘婦興會’,你在裡麵什麼職位。”
“我隻是個通信員,因為謝家的緣故,也能充當宣傳員,偶爾也收集一下情報,如果需要的話……”
“也就是說,你不是骨乾?”
“嗯。”
謝宜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她的猶豫,顯然不是為了撒謊,而是聽了王角的話,才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還真不是骨乾。
“那麼你對‘婦興會’的組織構成,了解多少?”
“我隻知道……”
“好了先不用說,等會兒再說。”
王角微微閉目,勻了一會兒氣之後,他大概也能判斷出來,謝宜清大概是個什麼段位。
進步女青年,或許可以這麼形容。
隻是很顯然,十七歲的謝宜清,終究隻是個涉世未深的深閨小姐,或許有抗爭鬥爭的精神,或許也有進步的思想。
但是,人心險惡,江湖更是險惡,因為江湖,就是個把人心最惡劣那一麵,徹徹底底翻出來的鬼地方。
什麼山盟海誓,什麼兄弟義氣,什麼江湖同道……
全他媽扯淡,都是帶頭大哥糊弄小弟的。
真的理想主義者,實踐主義者,根本不會在江湖上沉浮,或許江湖上有他們的傳說,但他們的傳說,從來不是在江湖中製造出來的。
“相公,您的茶。”
蕭溫再度進來的時候,手裡已經準備好了茶水。
放在了王角跟前,正待轉身出去,卻聽王角道:“叫小苒她們也過來。”
“好。”
看了一眼略微恢複的謝宜清,蕭溫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不多時,她就帶著彭彥苒,還有眯著眼睛的金飛山進來,還跟著一個尿濕了褲子,過來換褲子的鐘瑕光。
“老婆,你來做筆錄。”
“好。”
外麵時不時還有零星的槍聲,伴隨著急促的警察哨笛聲,很快,“五姓湯鍋”的人也全部來了。
五家,一家都不少。
李昪帶著李璟前來,隨行的人有很多,其中還有韶關本地的官員,曲江縣的副縣長應該也來了,還有警察局的人。
除此之外,渾身錦繡的儒雅之人,也有十幾個,那些,是“始興縣伯”府上的人。
此時,王國灰頭土臉地將人全部控製住,這些人並非真就是搞事的,有些隻是出來做生意,有些直接就是“五姓湯鍋”或者“始興縣伯”的人。
見自己家中來了人,那些被控製住的,立刻叫囂起來,嗬斥王國不識抬舉。
隻是王國根本沒有廢話,讓人拿來了幾顆手雷,對話頓時平和起來。
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也有禿嚕兩句的。
“原來是當年茶馬道的英雄‘茶南四哥’,實在是李某眼拙,竟是不知英雄當麵……”
李昪臉色有些複雜,之前隻是聽到王角喊“四姨夫”,確也沒有真去計較,馮令頵聽是聽到了,可王國現在的模樣,宛若一個小老頭兒,人畜無害的很。
“李老板兒,你是大老板兒,跟我打啥子官腔嘛。”
淡定自若的王國,此時雙目有神,說話的時候,手中的連發銃在半當空比劃著,讓李昪左右的護衛都是緊張無比。
不知道對方身份還好,知道對方是曾經的江湖上狠人,就沒辦法不打起精神來。
“不知小王……”
“哎,我家姑爺受了點兒驚嚇,在車裡頭喝口茶,壓壓驚,難道……不得行?”
“不不不,李某不是這個意思,李某……”
“不是就好嘛,李老板兒不愧是大老板兒,好說話。”
李昪被王國連續打斷,心頭慍怒,卻是沒有展現出來,不過他沒有表態,卻是有人察言觀色。
卻聽一人喝道:“爾等持械招搖,還敢放肆?!你……”
“你又是哪個喲,還未請教?”
“鄙人忝為曲江縣副縣長……”
啪!
王國上去一個耳光。
“啐!”
一口口水直接吐在對方臉上。
“老子還當是啥子東西,原來就是個芝麻綠豆大點兒哩官,你是啥子東西嘛。癩疙寶衝天張大嘴,龜兒子好大哩口氣!”
“……”
“……”
李昪整個人都嚇了一跳,王國陡然出手,直接將曲江縣的副縣長抽得七葷八素,更恐怖的是,王國出手的瞬間,就聽到了一聲槍響。
在山坡上,高地處有人朝天放了一槍。
站在李昪旁邊的人,立刻拿起望遠鏡看了看,就看到郭威正衝這邊招手傻笑。
“李總,那小子拿著‘飛鷹銃’!”
“叼!”
低聲罵了一句,李昪強行擠出一個笑臉,“誤會,誤會,大家都是朋友,千萬不要傷了和氣,千萬不要傷了和氣!”
“好嘛,李老板兒開了金口,我一個山裡人,不懂行市懂規矩噻,在李老板兒地頭,聽李老板兒哩……”
手中的轉輪手槍,竟然是轉了了幾圈,這才插入了槍套中。
此刻,李昪才注意到,這賤人身上的家夥,那是真的不少。
旁邊的曲江縣副縣長捂著臉,仿佛是受了傷一樣,讓隨員幫他處理,也免得在這樣的場合下繼續丟人現眼。
儘管已經丟人丟到了家,但他隻是曲江縣的副縣長,背後的金主都在場,也沒有他顯擺官威的資格。
拿下的人有很多,不少人直接是跟“始興縣伯”府上沾親帶故的,不過,“始興縣伯”的人,卻是不慌不忙。
有幾個還撐著傘,免得被太陽直射,他們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周圍,也沒有過來搭理的意思,跟李昪等“五姓湯鍋”一行人,顯然不是一路。
涇渭分明,一個月台,分作了兩邊。
此時,大家都是很有默契地等王角“休息”好了之後,再來談怎麼解決問題。
那位曲江縣的副縣長,宛若食堂的經理一樣,忙前忙後地安排著桌椅板凳,讓李昪這邊的“五姓湯鍋”都坐下之後,然後才點頭哈腰地去了“始興縣伯”那裡。
都安靜下來之後,除了重傷的被拉走,剩下的隻要問題不大,都是包紮過後,就控製在了原地。
警察們也沒辦法靠近,這些外地來的狠人,都是架著家夥不讓他們近身。
李昪已經讓人初步地去摸了底,根據車站大廳內的情況來看,這次搞事的人,應該是衝著大廳中一批貨去的。
“李總,我們的人,應該就是一些土貨,都不值錢。”
“那就是張家那邊有問題……”
眯著眼睛,李昪小聲道,“派人通知乾爹了沒有?”
“徐太爺已經知道了。”
“那就好。”
李昪點了點頭,心中淡定了不少。
隻是見馮令頵神色怪異,猶猶豫豫的,於是眉頭微皺:“老馮,有話就直說。”
“李總,錢三爺的學生,小王相公,您怎麼看?”
“怎麼?他一個狀頭郎,還能怎麼看?”
“李總,之前我看到小王相公,隻身一人衝進大廳,然後背上背著一個,手裡夾著一個,從裡麵衝了出來。那一瞬間,李總,我隻覺得這位後生……虎膽龍威啊。”
“你在跟我說笑?”
歪著腦袋的李昪一臉的不可置信,隻是看到馮令頵嚴肅的神情之後,李昪頓時大驚,“真的?”
“嗯。”
點了點頭,馮令頵斬釘截鐵地說道,“千真萬確。”
“看他模樣忠厚,卻不想……”
一時語塞,李昪此刻已經明白過來,自己是被演了,姓王的小子,也是藏得有點兒深啊。
那自己在家中跟王角說的那些話,豈不是都成了屁話?
“哈……”
李昪笑出了聲,心中暗忖:果然,這世上說什麼都是無用,靠嘴皮子騙人,不能無往不利的,遇上心思縝密的,不拿出點實際好處,都是虛的。
想到這裡,李昪頓時有了計較。
原先他還打算等一等,等去了京城,亦或是再有個兩年,就可以操辦起來。
今年年底,北蒼省一行,也是計劃中的。
能不能拜訪錢鏢,跟錢鏢麵談,倒也不是很重要。
重點在於紀天霞那裡,必須到位。
“五姓湯鍋”的發展,現在來看,已經是到頭了。
韶關本地的寡頭,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即便是“五姓湯鍋”內部,也是有強有弱,並非真就是外界看上去的平起平坐。
“老馮。”
“李總。”
“跟盛唐的母親說一下,讓她叫她兄弟來一趟家裡。”
“好。”
“湞昌的采石場,做個轉讓合同吧。”
“啊?”
馮令頵頓時提醒李昪,“李總,那邊采石場一年可是有……”
“嫁妝要豐厚,一成算是盛唐的體己錢,剩下的,她這個做母親的,自己看著辦吧。”
“這……”
“怎麼?”
“沒什麼,李總放心,稍後我就去辦。”
“嗯。”
李昪拿起了茶杯,淺淺地喝了一口茶。
此刻,馮令頵頓時知曉,他的老板已經下定決心,要將三姑娘李盛唐以“妾”的形式,送到“獅駝嶺錢三爺”的學生那裡。
並且為了堵住三姑娘母親的嘴,湞昌縣的一處采石場,將會成為私產。
李盛唐的生母並非是正房,而是陪嫁,是李昪正房王氏的“手帕交”,一並嫁給了李昪。
所以這個三姑娘和彆的姑娘還有點兒不一樣,並不用喊王氏“娘親”。
認真算起來,在李公館裡頭,三姑娘之所以能夠這麼跳脫自在,跟她的生母還是有些關係的。
娘舅家裡,多少也算是個勢力。
隻是跟李家比起來,天差地彆。
一個湞昌縣的采石場,聽上去平平無奇,但身為李公館的經理,馮令頵很清楚那裡的采石場利潤有多高。
因為這不是普通的采石場,並非是販賣石材原料的,而是出石碑的加工廠。
嶺南省接近六分之一的墓碑,就是從湞昌縣出的,又因為湞昌縣的人愛吃“板鴨”,也就是臘鴨,這種特色美食,首先就集中到了韶關的中心曲江縣。
以至於嶺北省內的人,也以為這種特色臘鴨,是曲江縣的特產,卻不知道是湞昌縣的。
而湞昌縣做墓碑、修墳生意的行腳商,也是為了多賺一筆是一筆,在外多稱自己夾帶的臘鴨,是“曲江臘鴨”,鮮有去辯解這不是曲江縣特產的。
於是很微妙,“曲江臘鴨”的主要出貨、帶貨商,正是湞昌人,而其中算是做大了的,就是三姑娘李盛唐的娘舅家中。
馮令頵心中更是明白,老板李昪這一手,不僅僅是在堵三姑娘的母親,更是引誘三姑娘的親舅舅甚至是親外公,前來遊說她的母親。
倘若三姑娘的母親為了女兒的幸福而抗爭,麵對娘家人的糾纏不清、紛紛擾擾,也需要生活也需要過日子的女人,大多數都會選擇忍耐。
不著痕跡的一手,即便看穿了,也是無用。
那可是采石場啊,如果成為了私產,還不是任由三姑娘的母親自己去定奪?
她的兄弟,她的父親,她的娘家人,又有幾人會眼睜睜地說是不去惦記?
馮令頵暗道高明的同時,心頭其實還浮現了另外一個念頭,就算李公館做了準備,“獅駝嶺錢三郎”會不會接呢?
恍惚了一下,馮令頵這才猛地想起來,這種事情,何必由他來操心,既然老板做了決斷,必然是有什麼把握。
廣州那個小門小戶的謝家,都能塞個女郎過去,不至於說“五姓湯鍋”的老大,還不如一個小小的謝家。
凡是來了車站的,其實都不著急,都打算先了解到情況之後再說,這次鬨出來的動靜,韶關火車站成為新聞是肯定的,明天就會出現在省城的報紙上。
整個廣州的媒體都會熱鬨起來,或許這個時侯,已經有人發報給了廣州,馬不停蹄往這邊敢的記者,可能已經在路上了。
在曝光之前,總會有原本就屁股底下不乾淨的,此時抓緊時間了解情況,然後擦一下屁股,應付完這一波的危機,也就算是過了關。
倘若被曝露出來一堆有的沒的,被韶關本地勢力群起而攻之,也怨不得彆人。
“這個姓王的小子……好大的架子。”
月台的另外一側,“始興縣伯”家的人,一個個都坐上了靠背椅。
旁邊帶著人端茶倒水的,正是曲江縣的副縣長。
腦袋上的撲頭不時地顫動,略微發福的身軀,因為這種伺候人的動作,更是顯得有些滑稽。
隻是,哪怕如此的狼狽,這位副縣長也還是“兢兢業業”,很是麻利地在那裡伺候著。
他背後的金主不是“始興縣伯”,但是,在韶關這裡,“始興縣伯”就是真正的土皇帝,另外一側的“五姓湯鍋”,在官麵實力上,根本沒辦法較勁,隻是從國朝的大政策上來說,韶關這種地方,需要“五姓湯鍋”來製衡罷了。
“嗬,人家可是會稽錢氏的弟子,有點架子……很正常啦。”
“聽說他把謝宜生的天仙妹妹都搶走了,真是像隻野豬,不講道理啊。”
“講道理給誰聽啊?”
“這輛車,是‘南忠社’的車吧?”
“‘大知謙’還真是會拍馬屁,錢家的人又不喜歡來嶺南,拍了有什麼用?”
“誰知道呢,說不定他想學姓耶律的,南下稱王稱霸。”
“哈……”
幾個“始興縣伯”出來的年輕人,都是戴著墨鏡,淡然自若地在那裡閒聊著,仿佛他們嘴裡的劉知謙、劉億,在他們這裡,都成了一般人物。
車廂內,王角雙手交疊在下巴下,盯著謝宜清:“也就是說,你並不知道‘婦興會’在廣州的具體據點?”
“讀書會什麼的挺多,辦過好幾場,一般都是在那裡聯絡……”
“還有呢?”
“或者就是酒會、詩會,再有就是女紅之類的,偶爾也有才藝交流,會找一些當紅的女伶過來,借著名頭,再進行交換情報。”
“傳送情報的方式。”
“人的話,就是正常的人,家裡的下人、仆婦什麼的。”
“不怕消息走漏?”
“就是傳一些文字,但裡麵會夾雜密碼。”
“密碼?”
“比如約定好三月份用《詩經》,那麼就會取《詩經》裡的字;偶爾也會用張子的《中學物理》,還有《自然》,這是小學的。這個用的多一些,因為‘婦興會’裡麵好多人都是已婚的,生了孩子的比較多……”
謝宜清低著頭,老老實實地交代著。
“你身邊跟過來的人,有沒有‘婦興會’的?”
“沒有,她們都是謝家從小養著的,四五歲就被賣到了謝家。”
聽得這個,王角鬆了口氣,這種排查起來,就容易得多。
“那麼,你們在各地如何聯絡?”
“一般都是‘婦興會’的人找我。”
“你怎麼確認是‘婦興會’的人?”
“有暗號。暗號對了,再接觸。”
“嗬嗬。”
蠢女人真是好騙,王角尋思著自己隻要想,拿下一個“婦興會”的笨娘們兒,然後嚴刑拷打,把暗號拷問出來,再來一個個按圖索驥,這些個閨中大小姐,一個都跑不了。
還“婦興會”,真是不會水敢下海,堪稱小母牛倒立——牛逼衝天啊!
“如果去南昌、洛陽,‘婦興會’的人能找到你嗎?”
“隻要有‘婦興會’的人,就能找到。”
“為什麼?我有代號,雖然不是骨乾,但等級還是挺高的。”
啪!
王角上去又是一耳光,直接將謝宜清抽翻在一旁,看到這一幕,金飛山直接大叫起來:“咋個下得去手唵?!”
“艸尼瑪這種事情你不早點說?!嗯?等老子一個個問是不是?”
“不、不是……”
“代號是什麼?”
“青、青鸞。”
“你他媽怎麼不叫玄鳳?你他媽蠢得跟鸚鵡一樣還想混社會?裝尼瑪的進步女青年呢?!艸尼瑪的……”
一通汙言穢語的狂噴,噴得車廂內的女人們都是目瞪口呆。
金飛山還好,她已經習慣了,畢竟以前在殺龍港第一中學的學生宿舍,她聽得最多的就是那句“大不大?爽不爽?”……
一樣一樣的。
萬萬沒想到,曾經按秒計費的男人,也有這麼暴躁的一麵。
金飛山看著王角暴躁的表情,竟是覺得超刺激,情不自禁咬著嘴唇雙手扶臉,仔細一看,自己老公真是超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