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駝嶺錢三郎”的傳說,其中的真相是什麼,錢鏢沒有跟王角詳細的說,從中央到地方,都拿到了好處。
“定稅有功”,這就是錢三郎的核心功績。
但瞞得過誰也瞞不過錢鏐。
那就不是稅的問題。
“獅駝嶺”,誠如紀天霞所說的那樣,是一個試驗區。
空想的實踐,或許結不了果,但能夠開花,也是極好的。
錢鏢曾經想著的,就是細心嗬護,培養出更多的,獨立於皇唐天朝之外的進步者。
但這隻是幻想,隔絕於世的結果,就是一個超大型的秘密結社。
他明白這一點,但受限於年齡,他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改造這個空想的實踐。
王角是一個意外,但他年輕。
然後……王角是另外一個意外,因為錢鏢發現,他的“傳火”失敗了。
他本以為,這是王角性情謹慎,甚至有些膽小怕事,所以失敗了。
可是王角一路北上的事跡來看,他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王角不是怕了,而是壓根就瞧不上錢鏢的行事方法,甚至在王角的眼中,那些倒在衝鋒路上的“近衛軍”,反而更加親切一些。
現在,嶺南、湖南、安南的種種,錢鏢得承認,他聽說這些稀奇古怪消息的時候,甚至覺得這是荒謬之論,是有人打算借王角來引火燒他。
直到不久之前,“新義勇講習所”的種種,引來了五省青少年的“慕名而往”,這讓錢鏢大為震動。
他以為的嗬護,不過是自以為是。
“行了,送你們兩個上路吧。”
歎了口氣,錢鏢晃了晃手中的左輪,“還有什麼遺願,說一下。”
“……”
小安張了張嘴,想要掙紮一下,他不怕死,但不想死!
然而紀天霞這時候開口道:“我有辦法讓王大郎不至於被消滅在‘靖難’中。”
“噢?不限於開辟新戰場,引爆新的熱點,讓中央疲於救火?”
“……”
紀天霞嚇了一跳,他其實已經知道了一些消息,比如說為什麼沙讚提前了幾個月進京,那就是河中省出現了響應“靖難”的力量。
讓中央朝廷焦頭爛額的,不僅僅是“靖難軍”。
天涯洲的軍頭林立、豪門混戰,也越來越趨向於和平,這不符合朝廷的利益。
於是在內閣拋出劃分新州縣增補選人這個計劃的時候,就是為了重新讓天涯洲進入一種全新的鬥爭。
隻是一切都被打亂了。
而時間回撥到“靖難軍”起事之前,直接的導火索,說出來彆人或許不信,這事兒是他紀某人乾的!
一份銀行客戶資料引發的血案,紀天霞以為的,其實並非他以為的。
錢鏢和錢鏐這對兄弟,各取所需,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大方向上,沒有預判錯誤,隻是規模和烈度,讓錢氏兄弟有點錯愕。
乃至發展到現在,誰也不能說“靖難軍”就真的不能達成靖難。
嶺南馮氏真要是再創輝煌,那“從龍之功”就足以摧毀不少人的理性。
願意把理想當飯吃的人,實在是太少。
“如果沒有彆的……抱歉。”
錢鏢歎了口氣,他從未以殺人取樂過。
但是這一生,殺人如麻。
再添兩道亡魂吧。
“我可以給王大郎籌措物資!保證軍需!”
“唉……”
這些都是平平無奇的事情,能夠做到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哪怕是“安陵散人”這樣的奇葩,他的財力物力,也足夠支撐一夥亡命徒稱王稱霸幾十年,海外建國都是小意思。
這根本不算什麼。
錢鏢根本不怕紀天霞和小安能夠在他麵前反撲,哪怕他是個糟老頭子,但手中的左輪,六顆子彈還帶不走他們兩個,除非這兩人都有三頭六臂七竅玲瓏心。
“如果隻是單純的籌措物資,總有疏漏。我完全可以在南海或者湖南發債,最後用籌備新義勇的名義,轉嫁到衡州。”
“這樣的方法,單獨拿一個出來,不算什麼,巧立名目這種事情,隻要是個官,就能做到的。但是,能夠全盤掌控,才能調動足夠的資源。這一點,錢局長,你應該明白,其中的要求有多高。”
“老夫懂你的意思。”
錢鏢點了點頭,將左輪手槍收了起來,然後道,“我隻看結果,不問初心。”
“錢局長放心,我也不想早死早超生。就算要作惡,首先要不作惡。這一點,錢局長應該懂的。”
“明天先拿一份方案過來。”
“不用明天!”
紀天霞直接從文件包中,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各個熱點地區的經濟狀況,我還是有所了解的,但是如何借用、串聯,就比較麻煩,不過剛剛好,我在沔州銀行這麼些年,還是有一些渠道的。”
眉頭微皺,錢鏢沒想到紀天霞竟然準備的這麼充分,看來,王角對他的衝擊,不比對自己的來的小。
紀天霞的方案,不用看,他也知道一些大概,隻是想要操盤,整個“獅駝嶺”都沒有像樣的人。
那些在中央讀了大學的,彆看現在滿腔熱血,一旦為上者,幾乎是瞬間將自己的畢生所學拿來逆練。
專業的事情,靠草台班子是成不了事的。
從強的一側,去經濟滲透弱的一側,錢鏢能做到。
因為這是一個砸錢傷本的遊戲。
但是,從弱的一側,去滲透強的一側,這不是他能做到的,他沒有那個本事。
很顯然,紀天霞顯然是打算用一種很精細的方法,達成這樣的結果。
這個,正是將來的王角,所需要的。
錢鏢不殺紀天霞,僅此而已,沒有多餘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