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聽說不夠還能再加倍,郭威當時就拍著胸脯表示,“昌忠社”還有幾隻不喜歡江湖上廝混的“飛鴉”,他完全可以喊過來,讓老爺掌掌眼、過過目。
至於說李存勖李大哥的心情,嗐……以後有機會再道歉,不就是完事兒了嘛。
再說了,李大哥這個人,隻要請他聽戲,那都是小意思。
要是能請李大哥看一場大明星的演唱會,那就更好了!
老爺有個姨太太,叫什麼秦蒻蘭的,可不就是大歌星?
到時候就唱個段子啥的,李大哥還不得感激涕零?
這就很到位了。
郭威還真不含糊,他也米有打聽王角怎麼弄來炮,畢竟,自家老爺現在什麼搞不來?
當初他一個人出來辦事,那可是揣著好幾斤黃金滿世界的亂躥。
老爺計較那點金條了嗎?
這就是心胸、器量。
正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郭大郎尋思著,就自家老爺的高尚情操,那必須是人見人愛。
在衡州,王委員的確是人見人愛,不過主要是男人愛得多一點,畢竟,以前本地的老鄉,隔壁江西的老表,窮種地的都是苦哈哈,沒啥盼頭,能活著就不錯了。
王委員來了之後,這兒子討老婆就擺上了日程,甚至連新房怎麼蓋,都有了全盤計劃。
連城裡的學生伢子,來了這裡之後,也都是一個個老老實實聽課聽講,當了新義勇之後,上山下河那都是去得。
“萬畝風塘”,多少年沒見著田地連著田地了,如今卻是又恢複了盛況。
溝渠怎麼來的?
學兵蛋子拿著釘耙、鎬頭、大鍬、籮筐,挖出來擔出來的。
以往的丘八敢這麼使喚人?
讀書人一口濃痰噴過來,保管隻能老老實實地用臉接著。
“萬畝風塘”的改造,重頭戲還是在分地上,大一點的財主,剝削過於狠的,隻要夠得上槍斃,就是走流程公審。
私底下用刑,這是沒有的,隻是公開審判這個事情,衡州也好,長沙也罷,都是低調處理。
自由心證、自由裁量。
反正彆人不知道,即將成為“安仁縣”進奏院選人的幾位秘書,他們背後的靠山,已經在州立進奏院上緊急促成了特殊時期的特殊法。
“靖難軍”已經打到家門口了,那麼,對於有力人士的便宜行事,也是可以接受的,一切對外,一致對外,隻要對外,些許細枝末節,不值一哂。
本質上的核心,還是王角打到安仁鎮的那些大地主、土財主,跟周圍三縣的大地主,不是一回事。
一個歸軍方管,一個歸地方管,兩邊怎麼可能尿到一個槽中?
所以,王角除非在安仁鎮搞大屠殺,那麼就現在這點兒動靜,真不算什麼。
放在整個湖南省來說,毫無波瀾。
三縣一鎮的王委員,他殺了嶽州的地主呢,還是潭州財主?
沒有?
沒有那麼還說個什麼。
有了這個全局上的利害關係,到了安仁鎮的那些好奇、衝動學生們,也在逐漸熟悉的過程中,學習著這種發展壯大的玩法。
走不走“為名請命”這條路且先不提,王角這種抓著典型一通爆錘,多多少少有些眼前一亮。
方法不怕老,就看怎麼用。
同樣是地主,有些原本就比較厚道的,不但沒有被打倒,反而被豎起來,成了典型,大肆表彰,還有專門的“擁軍愛民”牌匾。
甚至在家門口,搞個石碑,刻著抬頭“茲有義農某某某”“茲有義商某某某”,總之聽上去就不簡單。
如此一操作,受到表揚的,自然是高高興興還鬆了口氣。
不用上法場捱槍子兒,這如何不值得高興呢?
至於說有老朋友的子孫,表示你這他娘的是出賣兄弟!
那算得了什麼?
自己這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理直氣壯,理所應當!
學生們從中學到的,便是在安仁鎮這裡,把地主、財主,劃分成了三個或者四個檔次。
能夠得到嘉獎的,便是“進步”。
馬馬虎虎不懲罰不獎勵的,便是“中間”。
小有懲戒,“減租減息”力度比較大的,就是“落後”。
再惡劣一點,直接上靶場表揚花生米炒豆腐的,那就是徹徹底底的“反動”。
後麵兩個,大多都是血債累累。
在安仁鎮的南昌學生,尤其是跟著“斧頭幫”一起過來的,便想著,既然地主能這麼分,那麼,南昌城中的那些老板們,是不是,也能這麼分?
甚至可以這麼說,隻要是個群體,其實都可以這麼分?
如是想著,便是有人雀躍無比,也是有人惶恐不安。
有些趕著時髦前來看一看王委員長啥樣的學生,當聽到這種劃分法,整個人都是毛骨悚然起來,渾身的不適應。
蓋因他們這些趕時髦的,本來就是家中頗為富庶,有的是錢財讓他們去消遣。
拍電影看電影時消遣,是娛樂;跑去湖南看看風景,看槍斃地主,也是娛樂;腦子一熱,喊著“天下為公”“為天下蒼生計”等等豪言壯語,想要搞個革命,這依然是娛樂。
他們追逐的,隻是眼光,隻是時髦,當看到熱鬨背後,是血淋淋的屠刀,乃至血淋淋的複仇之刃,這便是起了警覺。
不因他們的個人意誌而轉變,這是他們生存的本能。
隻是,參與的人多了,總有開悟的天才,倘若不是天才,隻是普普通通的“秀才”,也會誕生極為純粹的理想。
“現在‘靖難軍’已經打到了撫州,整個南昌都亂了套,豫章縣的大老板,全都跑了。碼頭的船廠,老板寧肯關門跑路,也不願意員工自己堅持,寧肯把機子都拆個稀巴爛,也不願意見著工人有一條活路,我看,這便是壞透了的。”
“那些豫章縣的老板,也是有一番說辭的,說廠房是他的,機器是他的,門路也是他的,沒有他,苦哈哈窮酸吃個屁的飯,南昌城的瓦罐湯,能有他們的一份?”
“這聽上去有些道理,我以前也覺得如此,現在一看,統統都是狗屁。”
“王委員也不曾說過什麼,要是跟學校的先生一樣,天天講個課,那就最好不過。不過也是奇怪,王委員天天往地裡山裡鑽,倒也能鑽出個學問出來。”
“孔夫子都知道‘周遊列國’,今人還不如古人不成?”
“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