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百裡的耒陽縣,城區已經開始義務教育,而在這裡,算得上帝國的核心地帶,竟然還有大批大批的文盲。
哪怕是廖十兩這樣的佃戶子弟英傑,也隻是說是有些見識,認識幾個字。
讓他們看一篇社論,隻能看個囫圇。
安仁鎮大多數適齡青年,都有閱讀障礙。
這不是天生的,而是人為的信息阻塞,加上缺少文化教育,導致的直接後果。
總算問題不大,夜校的連續高強度學習訓練,再加上高強度的刷卷,什麼閱讀障礙都被擊碎。
連原本的寫作障礙,都是不複存在。
或許寫得不好,沒有文采飛揚。
但是一天發生了什麼,還是能記錄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王角之所以感觸這麼深,那是因為穿越前理所當然的技能,司空見慣的常識,其實並非憑空出現的,沒有穩定的社會,沒有良好的教育製度,那些精致利己者們口中的“常識”,壓根就不存在。
在殺龍港的時候,還感觸不深,但是在安仁鎮,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大約那時候的處境,自己一睜眼,四周都是文盲,於是便覺得無所謂。
然而一路行來,陡然發現如此階層撕裂的黑洞,便像是白紙上塗了一個黑點兒,特彆的搶眼。
一張白紙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它叫一張白紙。
當一張白紙上麵有了一個黑點兒,那麼,它叫一個小黑點兒……
“萬畝風塘”的大通鋪外,臨時搭建了擋風的圍欄,開了天窗之後,也就亮堂了許多。
圍欄內,學兵們一個個坐得筆直,認認真真的聽著同學們的作業講解。
優秀作業的學生,都是要去講心得的。
答案不重要。
知識很重要。
道理,尤其重要。
“占安仁鎮人數最廣大的群眾,尤其是那些佃戶、貧農,為什麼要革命?道理很簡單,他們已經無法再安穩地從事生產活動。沒有了生產權,最終的結果,就是沒有了生存權。這兩樣,都是被占安仁鎮人數最小的老朽軍官以及地主們剝奪了。”
“什麼叫剝削?這就叫剝削。”
“既然沒有了生產權,可能還沒有了生存權,那麼,改變這種狀態的意願,自然而然就強烈了。換句話來說,就是革命的意願,變得強烈了。”
“那麼,革命是不是就是把地主打殺一通,就算結束了?”
“其實不然,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回歸到生產和生存上來,這就是王委員所說的生產資料重新分配……”
圍欄很簡陋,還時不時漏風,但是端正坐著的學兵們,都是埋頭記著筆記。
他們中有的人是追時髦,從江西過來看熱鬨的;有的則是想要做官鍍金,從湖南彆的州縣過來的;還有的則是平民子弟,原本在這裡,相當的自卑。
然而此刻,大家的發型是一樣的,頭皮鋥亮;大家的服裝是一樣的,樸素乾淨;大家的眼神是一樣的,明亮火熱。
這種一樣,這種高亢的學習熱情,使得那些自忖教育部精英的“學兵隊”成員們,哪怕是在後頭爐子邊烤火,都仿佛還是被臘月的天氣,凍得瑟瑟發抖,仿佛寒風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