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仁鎮又來了人,正月初五過來的,這時候整個天元山南北,都開始了清淤造田的工作。
學生們則是自我揶揄,說是勞動改造運動。
六穀不分的少爺們,這光景也是忙活得不亦樂乎。
原本受不得這樣苦的孩子,早就在去年的時候跑了個精光。
如今剩下的,都是毛寸腦袋古銅色的臉。
“老爺,臘月裡我家老叔來了消息,說是想過來投奔,他是當年在長安的預備役作訓軍官,‘飛鴉’在河北的基地,原本他在裡麵是教頭。”
“也是‘昌忠社’的?”
“我家老叔跟李大哥可關係不好,他老人家,可瞧不起李大哥了。”
“你開了口,我肯定不回絕。正好你也有正經的事情要做,軍事訓練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老叔本家姓常,單名一個‘思’,字克恭,在河北得罪了人,索性就不乾了。老爺,我老叔可是有真本事的,你用他一準兒沒錯。”
“姓常?原來你叫常威,是從這一家叫過來的?”
“對,我小時候,得虧老叔維護,好幾回差點被人打死。他媽的,壞種儘喜歡欺負人。”
“……”
見郭威一臉的怨念,王角便知道,難怪他時常說自己叫常威,原來還有這一層緣由在。
人和人的悲傷,果然不儘相同。
“等等,常克恭?”
說“常思”,王角還真想不起來。
但是說“常克恭”,那就不一樣了,因為錢老漢提過一嘴兒。
這他媽是亂黨啊!
“老爺?”
“常威,你知不知道你這個叔叔,當初是因為什麼,得罪了人?”
“我叔叔可是個好人,他是幫人出頭,得罪了薊州等等雜種。他媽的,我十一二歲那年,薊州城燒了城西,也是這寒冬臘月的。一尺多的雪,把人往城外趕,還不讓燒柴火,我老叔就跟人乾上了。結果平白被人抽了幾鞭子不說,憲兵還判了他一年半。”
郭威越說越氣,叉著腰罵道,“他媽的,大唐怎麼變成這個鳥樣!!”
當郭威提到“憲兵”的時候,王角眼睛微微一眯,有些事情,錢老漢這種搞秘密結社的,其實也挺有優勢。
北方的亂黨,或者說有理想革新大唐天的,軍方都是集中在憲兵。
究其原因,是因為河北原先叫河北道,管轄的範圍,可不是隻有現在十幾二十個州,而是還能一路鉗製到“北海”的。
而“北海”,可不是蘇武牧羊的那個北海,而是王角記憶中的北冰洋。
用貞觀朝的老話來說,就是“河北憲兵,治於北海”,還有一句老話就是,“驕兵悍將,以憲代治”。
扛得住河北憲兵三兩下的大頭兵基本沒有,而且因為憲兵在同等編製下火力更強,強者的思想,當然會更自由一些。
再加上作戰任務不多,又有大量任務出勤,見到的黑暗,遠比光明多得多,思想上的衝擊,自然也就多得多。
錢老大給自己小老弟兒連開好幾槍,目的就是“獅駝嶺”的花名冊,可“獅駝嶺”從來不是隻有本地人、南方人,河北憲兵的秘密成員也有,錢老漢委婉地表達過,這些多是以“響馬”行走江湖。
而巧了,常思,也就是常克恭,諢號“河北禁軍大把頭”。
這個“河北禁軍”,是河北憲兵的另外一個諢號,“大把頭”,就是江湖大哥的意思。
“你老叔什麼時候過來?”
“二月初二能到,他來信說現在家裡日子不好過,隔壁縣居然在攤派‘牛租’,什麼幺蛾子都冒出來了。”
“‘牛租’?河北不是蒸汽機用得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