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內務部的時候,甘正我明顯臉色一變,但旋即冷笑一聲:“內務部那些雜種隻怕是借著殺我的名頭來撈錢吧,哼,這幾年內務部的資金極為緊張,很多渠道都已經廢了,這一次,算是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鈞座!內務部還是不可小覷啊。”
“內務部而已,那什麼跟教育部比?”
甘正我說罷,將手中的鋼筆放下,然後對通訊秘書道,“讓參謀部的人過來。”
“是!”
小瞧內務部歸小瞧,但該有的預防,還是要做到麵麵俱到。
“靈渠瑤”的動蕩來得快去的也快,根本沒有留下什麼餘地可以讓人瞎攪合。
都是千年的狐狸,甘正我對內務部那一套太熟悉了。
挑動利害衝突並不難,有錢有人就行。
但如果地方上的群眾基礎厚實,又願意堅持,那就不是砸錢就能解決的問題。
甘正我在安仁鎮感覺到“絕望”的原因,就是朝廷根本沒辦法和王角一樣去“收買”底層。
因為國朝的統治基礎,就是建立在壓榨最廣大底層之上的。
他們作為暴力機關的一份子,依仗的力量源泉,就是豪門世族、士紳地主、海商富豪等等等等。
從來不可能說是依靠佃戶維持的。
小地方的佃戶鬨民變,地主武裝拉起來民團就鎮壓了。
之前湖南省省內為了防備“靖難軍”打進腹地,選擇低成本的“新義勇”,就是個老操作。
隻是莫名其妙的,就演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有一黑一,甘正我從來不覺得王委員長有多麼英明神武,甚至也不覺等聰明過人。
可是,王角太能堅持了,且頑固地堅持,這就有些可怕。
一個不英明神武的人,在一條有效且高速的道路上堅持不懈,聰明不聰明,已經完全不重要。
在安仁鎮抽著悶煙宛若一條鹹魚胡混了大半年,甘正我這個人到中年原本隻想著去河中省為國效力大開殺戒的家夥,重新找到了久違的激情。
那是在青年時代才有的“主人翁”意識,隻有在經曆過一個個遲鈍部門的摩擦之後,才會發現,這個國,是他的國?
“主人翁”意識有個鳥用。
然而在義勇軍這裡,在新成立的安仁縣這裡,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哪怕是佃戶之子,都很確信,義勇軍……是他們的部隊;安仁縣……是他們的鄉土。
自己的鄉土,哪怕幕天席地,哪怕沒日沒夜的乾活,那也是心甘星願甚至甘之如飴。
彆人說破天勸他們不要這麼辛苦,那也不好使。
來到桂州,來到“靈渠”,一眼望去茫茫多的山頭。
瑤寨中的底層瑤人其實聽不太懂各種道理,但是豪帥李彩文從師兄甘正我那裡混了一個師長當當,那麼接下來的,無非就是跟瑤人說……當兵吃餉,天經地義。
以前是沒有天經地義的,甘軍長來了,就有了天經地義。
很小的一步,但隻是這一步,甘正我一支鋼筆寫下的亡者之名,哪個不需要真刀真槍才能讓他們筆下有名?
這一切,尚且沒有動搖根本,已經人頭滾滾,倘若在“盤古瑤”的寨子、山頭中,也開始效仿安仁縣的做法,隻怕是地動山搖。
如此境況,豈能不讓人害怕?
不害怕,大約也是不會想要取下自己的項上人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