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司令,不必這麼客氣。來來來,趕緊坐,坐下聊,邊吃邊聊。都隨意一些,沒必要這麼緊張。我們這邊的可不興擺什麼‘鴻門宴’,這一點,馬司令隻管放心。”
“可不敢當司令一說,軍長、軍長……”
“守備司令也是司令嘛。馬司令,我說了,不必擔心什麼。大家既然都談好了,一切都是好說的。”
言罷,佘陸直接倒了一杯酒,先滿上,然後拿起來乾了,“我先乾為敬!”
酒杯倒懸,一滴未落。
馬景也趕緊拿起了酒杯,見佘陸不像是喝了毒酒的樣子,也就喝了下去。
連喝了三輪,酒意上來之後,也就放開了。
一邊吃一邊喝,菜是不錯的,馬景也是識貨,知道這是高檔酒店的手藝,更是感覺得到了尊重。
於是他帶著醉意,拿著酒杯衝佘陸道:“佘團長,來,我敬你一杯!”
“好!馬司令,乾了!”
“乾!”
嘶……哈!
吐了一口氣,馬景夾了一筷子鱖魚的腮肉,然後拍著桌子感慨:“想當初,我跟著高大哥……噢,就是第四十一軍軍長高季興,那是風裡來雨裡去啊。我給高家賣命,喊小我七歲的高季興大哥,結果呢,事到臨頭,盼著我去死。那誰還不是天生父母養的你啊,我想死麼?我不想死。我得活著……”
“那是得活著。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可不是麼。”
馬景一臉的感慨,“實不相瞞啊,兄弟我也不全是就為了去東京避難。就算佘團長不來,我也撐不了多久了。高家打算把過去五年的爛賬,全讓我一個人抗。我他媽能抗嘛我?第四十四軍,頂天就是吃八千人的空餉。王八蛋,一口氣讓我頂四萬人的缺額,我怎麼頂?我頂得了嗎我?四萬人……怎麼不弄個四十萬的鍋給我呢?我他媽都快成王八了!”
“再有就是第四十四軍空的那幾個師長位置,我他媽還以為都是朝中哪位相公家的,結果狗屁,是高家的自己人,娘舅、大舅哥,就他媽不是東京的大爺。這下好了,今年開春的時候,兵部來了人,要不是兄弟我機靈,多送了五萬塊錢,我他媽還不知道有人恨上我了,說我不講規則,不講規矩……”
“他媽的!是高家人不講規矩,關我什麼事兒啊。”
嘭!
又拍了一巴掌桌子,馬景是相當的糾結,“人家相公家裡要師長位置,結果沒有。說是我給拿去安排高家人了,合著是我緊著一家人拍馬屁?我馬景拍馬屁,不是吹,從來不拍一家,隻要是大爺,統統都拍!”
“……”
看著一臉傲然的馬景,佘陸腦袋沒反應過來,剛想佩服呢,突然又靈醒過來,這佩服跟屁啊佩服,這不就是下三濫嘛。
“佘團長,我跟您說,您就是救星,大救星呐。換成彆人來勸降,我指不定就慫了,保不住就是算計我的呀。可您不會,‘勞人黨’我知道,儘給泥腿子撐腰了,那必須不能夠算計我,我又沒逮著泥腿子往死裡禍害。這個底氣,我有,所以我理直氣壯!”
“馬司令高義,佘某……再敬你一杯!”
“乾了!”
“乾!”
又喝了幾輪,馬景徹底放飛自我了,當著武陵人的麵,就跟佘陸竹筒倒豆子一般說起了第四十一軍的底細:“佘團長,以後你們要是攻打嶽州,記住了,第四十一軍拿不到武漢的貨,他們沒這個資格,知道為什麼嘛?”
“為什麼?”
“因為高家的後台在北都,不是‘地上魔都’。就現在,湖北鐵路進港的貨,隻要是打著‘太原軍械所’標記的,不用想,都是高家的庫存。所以,到時候捏死第四十一軍,彆管什麼武漢不武漢的,拿住了港口碼頭,第四十一軍就是個池子裡的王八!”
說罷,馬景又神神秘秘地說道,“還有現在河東省護國委員會主席朱溫,那是高大哥的乾爹。旁人根本不知道,高大跟在朱家,那是還有族譜字輩的,是正經的朱家子弟。不過是一人定兩房,哪裡需要去哪裡。如今朱家太紅火,怕引人注目,這才讓高大哥低調行事……”
“……”
“……”
“……”
這個消息太勁爆,直接把佘陸都給嚇到了。
而“捕魚為業”的武陵人,直接攥著酒杯瑟瑟發抖。
這哪裡是捕魚?
這分明就是炸魚!
好家夥!
真是好家夥啊!
這要不是多喝了兩斤酒,哪能這麼放飛?
“所以,佘團長,您知道兄弟我的難處了吧?”哭喪著臉的馬景夾了一塊皮蛋在嘴裡,“不是兄弟我不想反抗,實在是實力懸殊。我他媽要是不找個能護住小命兒的,明年也差不多該周年了。”
“……”
話糙理不糙,佘陸倒也認為馬景說的對。
彆說朱溫這個把河東省直接弄自治的了,就是高季興,在王角發力之前,佘陸跟著塗天、郭威,那也隻有仰望的份兒。
放五年前,高季興那還是他能仰望的?
隔著十萬八千裡呢。
高季興一個命令,幾千號人追殺你都行。
幸虧世道變了,而自己,也變了。
馬景沒有變,所以他沒得選。
而變了的佘陸,卻又讓沒得選的馬景,變得多了一種選擇。
有些時候,因緣際會還真是很難說。
“馬司令,往後在東京要是發達了,兄弟我去拜訪,可彆忘了今日情分啊。”
“佘團長,您這就小瞧我馬某人了。我馬某人雖然不是個東西,可誰給了一條活路,我可是都記著。您放心,隻要我馬景在東京但凡有一碗酒,也決不能拿粗茶淡飯來招待。”
“那……乾了!”
“乾了!都在酒裡!都在酒裡……”
又是一通狂喝,直接喝到馬景不省人事,這才作罷。
“捕魚為業”的武陵人則是臉色變得非常不好看,他們本以為是隨機應變,萬萬沒想到,炸魚……是非法的。
他媽的這下怎麼辦?
豈不是要得罪河東省的扛把子?!
炸出這麼一條大黑魚,他們的小船那不是說翻就翻?!